結密印,那道水劍兇猛撞擊在僧人一丈之外,便像是以卵擊石,轟然碎爛,綻放出漫天水花,白衣人竟是知難不退,更是以降魔印去破僧人袖覆手印。雙印僵持不下,白衣人抬腳就是一記鞭腿,僧人灑然一笑,任由一腿掃中脖子,身形在空中顛轉,落地時已是跏趺坐,手指彎曲結環如螢,妙不可言。白衣人似乎動了真火,第一次生冷出聲,一掌拍向僧人那顆光頭,“五字攝大軌!”
僧人再次硬抗一掌,跏趺依舊,身形旋轉,旋入江面坐定,江水滾滾南下,我自浮水巋然不動。白衣人退回年輕僧人坐地處往東一丈,右手往上一提,江水被硬生生拔出一柄水劍,曾經在敦煌城跟鄧太阿以劍對劍的她朝那尊人間不動明王當頭劈下,水劍折斷,不知是那爛陀山聖僧還是那魔教劉松濤的瘋和尚半身陷入水中,換做面南而臥,右手支頤,愈發安祥如意,他得了大自在,可青渡江的江面已是炸濺起水珠萬千,興許是嫌那幫隔岸觀火還要一驚一乍的看客太過呱噪,在北莽一路殺到北莽女帝和拓跋菩薩跟前的洛陽隨手一揮,潑雨如潑箭,五六十人不出意外就都要無一例外暴斃當場。
一名身穿武當道袍的年輕道人長途奔走,總算堪堪趕上這場殺機重重的潑雨,站在看客與潑水之間,雙手畫圓,將所有水珠都凝聚在雙手之間的大圓之中,變成一個幾乎等人高的水球,然後推入滾滾流逝的江水。
洛陽皺了皺眉頭。
那年輕道人卻沒有跟這位白衣人言語,而是對那個趁空緩緩起身的瘋和尚說道:“清風有用,為我翻書。崑崙有用,我去就山。青草有用,我知榮枯。參禪有用,但求心安。大江有用,一瓢解渴。日月有用,照我本心。我在此地,我去去處……”
看似胡言亂語,這武當道人終歸是對瘋和尚的無用歌給出了自己的見解。不曾想那僧人站起身後,眼神不再渾濁,清澈如泉,雙手負於身後,一坐一站之間,容貌已是眨眼便有十數年變化,年輕僧人變成了中年僧人,先前的懵懂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睥睨天下的雄渾氣態,這一刻的劉松濤才是巔峰時的魔教第九任教主,站在江面之上,瞥了一眼年輕道士,轉而正視白衣洛陽,輕笑道:“當下的江湖,真是讓人大開眼界。記得當時在天下劍林一枝獨秀的劍仙魏曹,不知死活御劍逐鹿山,刺了我腹部一劍,我就還了他一劍,刺入他嘴中,掛屍山頂。這樣牽連出來的仇家,實在是太多了,可當我最後一次行走江湖,很少碰上勉強稱得上勢均力敵的對手,那樣的江湖,死氣沉沉,現在不一樣了。”
洛陽只是報以一聲冷笑。
劉松濤低頭看了眼袈裟,陷入沉思。
搖了搖頭,劉松濤抬頭笑道:“想不通也無妨,既然真真切切記起了是誰,總不能白來一遭,我也不管你是誰,你既然要攔我,我又不知道何時會失去清醒,要不然咱們打個賭,賭我能否前去東方三百里。你輸了,我剛好去逐鹿山,我輸了,你就是劉松濤之後的魔教教主。”
洛陽平靜說道:“你要是藏藏掖掖,別說三百里,三十里你都走不出去。”
她身後遠處浮現一尾赤色大魚,鯉身龍鬚。
劉松濤哈哈大笑,抬手一招,從一名看客腰間借來一柄劍,橫劍在胸,屈指一彈,聲響不在身前,而是從九霄傳下,“世人只知劉松濤是濫殺無辜的魔頭,向來喜好徒手殺人,只有一人知曉有劍和沒劍的劉松濤,天壤之別。說來好笑,那一代江湖,連同魏曹在內,好歹出了五位陸地神仙,我出關之後,竟是無一人值得劉松濤出劍。”
劉松濤望向三百里外逐鹿山,眼神溫柔沉醉。
“你說要親眼見一見劍仙的風采,我來了。那一次是晚了六天,這一次是可能晚了整整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