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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酥在外頭徘徊了半天,才鼓起勇氣回到一座位於城鎮犄角旮旯的鐵匠鋪子,是座兩進的土胚院子,架子撐起來了,不過一眼望去,擺設簡陋,給人空落落不得勁的感覺,就知道這戶人家生活不易,遠稱不上富裕殷實,前屋裡火爐風箱前,一名中年男子打著赤膊,身材雄魁,肌肉那叫一個結實,說是拳上跑馬臂上站人都不過分了,胳膊比女子的大腿還粗,不去大街上胸口碎大石十分惋惜了。漢子一身古銅色,正提著鐵錘將一塊燒熱的鐵坯擱在砧子上錘打,漢子瞥了一眼蘇酥,沒有出聲,繼續叮叮咚咚錘鍊坯子,從小就幫工打雜的蘇酥對於打鐵火候早已爛熟於心,跑去筐子往爐子裡倒了些木炭,然後正想著去後頭床上躺會兒修養修養,用老夫子的話說那就是養浩然正氣,耳尖聽到聽了二十多年的腳步聲,趕緊開溜,才跑到門檻,就聽到一聲輕喝,只得乖乖站住轉身,裝傻扮痴笑了笑,一位窮酸老書生模樣的老人手裡提著一尾樹枝穿鰓的鯉魚,怒容道:“又與劉宏那些無賴打架?豈是謙謙君子所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連身都修不得,能成什麼大事?”
蘇酥小聲撇嘴嘀咕道:“我還君子遠庖廚呢。”
老人剛要瞪眼,年輕人嬉皮笑臉跑到跟前,拿過還在蹦跳的肥腴鯉魚,開懷道:“老頭兒,家裡剛好還有些蔥蒜,我這就去給你做一手嶽炳樓大廚子都自愧不如的紅燒鯉魚。”
不說還好,聽到這話老夫子立即一股怒氣湧上,“家裡菜圃哪來的蔥蒜?”
說漏嘴的年輕人拿了鯉魚就往後院跑,迂腐刻板老夫子也不看一眼鐵匠,跟著苦口婆心念叨,大抵是類似“君子處事,要我就事,不讓事來就我”的聖賢教誨,蘇酥早就聽出繭子,背對老夫子,口型和老人一模一樣,當老夫子良苦用心說到“少年性情,要收斂不可豪暢,可以育德”,實在熬不過的蘇酥憤憤不平說到“我還老人性情,要豪暢不可陰鬱,方可養生呢!趙老頭,再婆婆媽媽,我可不燒飯了!”老夫子愣了一愣,嘆息搖頭,不再多話,不過神情緩和許多,五指併攏,滑過鬍鬚,對於眼前年輕人的老人養生一說,顯然頗為贊同。
蘇酥-到了狹小陰暗的灶房,將鯉魚丟到砧板上,推開窗戶,先淘米煮飯,繼而嫻熟操刀,對付那尾註定命不久矣的紅鯉,老夫子站在門檻外頭,眼神慈祥。蘇酥剝弄魚鱗,抬起手臂擋了擋額頭髮絲,神情專注。身後那位文縐縐的老學究,自打他記事起,就相依為命了,那張嘴有講不完的大道理,講了二十幾年都沒講完,不去當聖人只在城裡當個私塾先生真是天大的屈才了,不過這些年這個不像家的家裡,靠著老夫子給十來個稚子教書掙錢,以及前院裡齊叔打鐵,才算沒餓死人,不過奇怪的是常年見齊叔敲敲打打,也沒見賣鐵器給誰。他不愛讀書,捧書就要打盹,也沒那心性毅力去街坊同齡人那般去偷學把式,他知道自己斤兩,除非天上掉一麻袋黃金白銀砸在頭上,否則這輩子就是爛命一條了,以後能否娶上媳婦都懸乎,得過且過唄,還能咋的,從軍打仗?那還不得嚇尿褲子。做滿是銅臭的買賣營生?一來沒那本錢,他沒跟人卑躬屈膝送笑臉的賤脾氣,二來老夫子非急眼了要打斷自己的手腳。
蘇酥唉聲嘆氣,自個兒要是說書先生所謂的狸貓換太子,該是多美的事情?
一來二去,飯熟了,菜也可以入盤子了,蘇酥沒好氣道:“老頭兒,去喊齊叔吃飯嘍。”
餐桌上,即使老夫子經常說寢不言食不語,蘇酥年紀漸長,老夫子也真的是“老”夫子了,小夥子經得住敲打以後,也就不當回事,扒飯的時候含糊不清說道:“齊叔,咋不去鴉燕橋集市上招攬生意,酒香怕巷子深,浪費了你的好手藝。”
老夫子忍不住破戒說道:“賣技藝給販夫走卒,成何體統!”
蘇酥斜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