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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脂虎是知人情冷暖,讓青鳥給涼亭這邊送了幾份沁著涼意的點心瓜果,很能解暑,徐鳳年盤膝而坐,與重新入亭站著的姜泥面對面,徐鳳年仰頭目不轉睛盯著胸口景象已徹底不太平的太平公主,沒來由想起北涼王府書房中一幅《春雷惡蛟驚蟄圖》,蛟龍踞江心大石而蹲,自然壯觀,但徐鳳年卻在意江畔一位竊眸欲語不語的執爐天女,與眼前女子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幅天王天女圖據說出自前朝大煉氣士之手,暗藏讖語,讖語分佳讖和惡讖兩種,徐鳳年幼時常與孃親一起觀摩,也看不出什麼玄機名堂,只覺得惡蛟氣勢凌人,估摸著大抵逃不過惡讖的下場。
徐鳳年撿起一片冰鎮西瓜,邊啃邊問道:“你知不知道那位棋詔叔叔到底是誰?”
姜泥猶豫了一下,靠著朱漆廊柱坐下,搖頭道:“只知道棋詔叔叔姓曹,娘說他才高八斗。”
說到娘這個字時,神情黯然。本該是稱呼母后的。
徐鳳年白眼嗤笑道:“何止是才高八斗,老劍神在武評上排詩賦取人,這套官場規則十分含糊不清,出自黃門的首輔張鉅鹿手執權柄後整頓吏治,第一個目標竟不是尚書省六部,而是黃門!當時馬上就招來漫天非議,一說這個紫髯碧眼兒忘本,二說他只敢揀軟柿子捏。
曹長卿輕聲道:“詩賦取士是古法,固然流於空疏,詩寫得好未必能治理得好天下,但若按照張碧眼的八段文考究經義來篩選儒生,利弊大小,也不好說。”
棠溪先生盧白頡笑道:“本以為曹先生對張首輔此法是大力鞭撻的。”
曹長卿搖頭道:“鯉魚跳龍門,張鉅鹿是親手給讀書人豎起一道龍門啊,這般氣象宏偉的大手筆,只輸黃龍士。此法一出,若能功成,再推廣到全天下,等於替寒門士子謀了條坦途,豪閥門第的根基就要再度鬆動。與兵書上的圍城三闕空出一門有異曲同工之妙,張鉅鹿確有經濟才華,深諳民意堵不如疏的道理,春秋便是徹底堵死了百姓晉身的路子,才有亂象。只不過那些個世族門閥,也不都是睜眼瞎。”
說到這裡,曹長卿不再言語。
盧白頡情不自禁泛起苦笑,開明如長兄盧道林,不一樣對八段取士深惡痛絕?更別說袁疆燕之流。只是迫於張鉅鹿時下得寵如日中天,有皇帝陛下不遺餘力的支援,才忍氣吞聲,恩寵再盛終有淡薄日,到時候豪閥激憤迸發,張鉅鹿的下場如何,天知曉。以張鉅鹿的眼光,未必沒有看到這股潛伏越深反彈越大的危機,只是不知為何這名王朝第一棟樑始終執意而為。曹長卿身在局外,再者不像盧白頡那樣多年專注於武道修為,對天下大勢看得要更透徹,他之所以推崇那碧眼兒,在於此人對北涼徐驍深有忌憚,甚至與以顧劍棠為首的兵部大佬都懷有成見,卻不侷限於廟堂爭權,真正意義上為王朝長治久安而雷厲風行地佈局,若是稍稍念權的翹楚人物,就會花許多精力去對付異姓王徐驍甚至六大藩王來穩固皇帝心中地位,但張鉅鹿不同,為了大局,可以與顧劍棠為伍共同謀事,可以與八國遺老推誠置腹,曹長卿善觀象察地擅審時度勢,大致看得出張鉅鹿生前興許可以有大恩於離陽王朝,以至於授首席大學士和諡號文正都不足以表其豐功偉績,但死後多半就要禍及家族,遠不如黑衣病虎楊太歲智慧圓滑,曹長卿心中感慨,釋門修己身自有氣象法門,可要說救民於水火,如何比得儒生!
我輩書生當仁不讓!
只可惜張鉅鹿沒有早生在西楚。
盧白頡欲言又止。
曹長卿微笑道:“棠溪有話直說。”
已經猜出內幕的盧白頡開門見山問道:“就不怕世子殿下主動與趙勾聯手,既可留下太平公主,又能向朝廷表忠嗎?”
曹長卿哈哈笑道:“如此正好,實不相瞞,這種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