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道:“就你這三腳貓的身手,尋常戰事還好說,不說碰上烏鴉欄子,就是撞上北莽的二流騎兵,也跟送死還差不多,當官再無趣,當個死人就有趣了?”
朱正立嘆息一聲,使勁揉了揉下巴,“所以我奶奶怎麼都不願我去投軍,說寧肯我在碧山縣混吃等死,也好過她白髮人送黑髮人,還說只要我敢偷溜出胭脂郡,就找人打斷我的一條腿,嘿,我奶奶向來說話算數,我們家所有人都怕她,都跟老鼠見著貓似的。我小時候倒是不怕,大了以後越來越怕。”
徐鳳年促狹問道:“你那個對白縣尉一見鍾情的妹妹,如何了?”
朱正立一聽到這個就牙疼,苦著臉道:“我就納悶了,你小子跟白上闋那繡花枕頭好歹是一樣大的官帽子,而且長得也比那小白臉俊俏幾分,奇怪了,我這妹妹就是不待見你,非要湊到那姓白的傢伙身邊去,女子該有的矜持都沒了,這也就罷了,古話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一層紗,我也沒覺得那個姓白的給我妹妹一點好臉色啊,愁,愁死了。而且那個整天擺張臭臉的傢伙真要成了我的妹夫,我非要跟他們……徐奇,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徐鳳年笑道:“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朱正立一巴掌拍在徐主薄肩膀上,還不忘趁機揩去手上的酒漬,笑道:“徐奇,怪不得能當上咱們碧山縣的主薄,還是讀過幾天書的嘛。我就不行,一碰書就發昏,想睡覺。讓我練武的話,幾天幾夜不休息都沒問題,不過我奶奶死活不肯我去習武,唉,兄弟我空有一身天賦天資啊。”
徐鳳年微笑著直言不諱道:“你的天資平平,好不到哪裡去。是朋友才跟你說實話。”
朱正立也不生氣,瞪眼道:“王仙芝剛出道那會兒,還給江湖前輩說成天賦平常呢!再說了,我習武又不是非要做那名動天下的大俠,在鄉里能揍幾個欺男霸女的無賴混子也行啊。”
徐鳳年點了點頭,朱正立喝完一碗酒,去搖晃了一下酒壺,大概還剩下半碗,就擱下碗,說這趟是從家裡偷跑出來透氣的,還得回去跟那些聖人典籍打交道,要是給奶奶發現,下次見面就得瘸腿了。徐鳳年也沒有送他,笑道:“下次登門記得帶酒來。”
小跑離去的朱正立轉身豎起一根中指。
徐鳳年笑著又給自己倒了半碗酒,獨自坐在葡萄架下,微風拂面,心情舒暢。在快喝完碗中綠蟻之前,把酒碗擱在小竹椅上,站起身,迎客。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嫗拄著一根柺杖緩緩走入院子,她見到徐鳳年後愣了愣,坐在徐鳳年身前,等她坐下,徐鳳年才坐下。
老嫗便是碧山縣朱氏的當家之人。朱氏四代同堂,上三代尤其陰盛陽衰,朱正立這一輩就他一根獨苗,在祖祠的族譜上叔伯倒是應該有六七個,不過如今無一人在世,再上一輩,也是如此。老嫗當年身為朱氏長媳,隨著歲月推移,就成了碧山縣朱家名副其實的主心骨,是位在整個胭脂郡都算德高望重的掌門主婦,都說當初徐家入主北涼,大將軍徐驍跟王妃吳素都曾經下榻過朱家,僅憑這一點,別說胭脂郡,就是幽州,誰敢輕侮朱家?更何況朱氏男丁兩代十二人,二十年中,盡死邊關!
老嫗略微出神,望著徐鳳年,輕聲道:“真像。”
徐鳳年欲言又止。
老嫗擺了擺手,雙手拄著柺杖,望向院門,說道:“起先是想見一見能讓老朽那孫兒也願意稱兄道弟的主薄大人,見過以後,也就恍然。當年,朱家大宅門裡的家主,遇上大將軍,差不多也是這般情景,大將軍沒架子,我那夫君恨不得以死相報,他口拙,沒說什麼,但是做到了。”
徐鳳年沉聲道:“老夫人請放心,我絕不會讓朱正立步他先輩的後塵。這趟紮根碧山縣,甚至不敢造訪朱氏,與朱正立相遇,是偶然。以後某天離去,多半就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