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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葫蘆口東端戰場,黃沙漸停又漸起,噹一聲號角響起,兩軍默契地停下殺伐,等待下最後一場戰事。
一名長了張娃娃臉的年輕龍象騎兵哇了一聲哭出來,抬頭對身邊一位並肩作戰的熟悉校尉哽咽道:“小跳蚤死了。”
一身甲冑支離破碎的校尉艱難咧嘴,不知是哭是笑,也不知如何安慰這名麾下士卒。這孩子祖上幾代都是北涼邊境牧人,打小就馬術精湛,入伍時,別的新人還得每天給戰馬摔上十次八次的,他倒是連鑽馬腹都能耍出來了,當時校尉就在場親眼看著,滿堂喝彩,二話不說就拎進了龍象軍,左挑右挑,跟挑媳婦一般用心,好不容易挑中了一匹才從纖離牧場投入軍中的戰馬,半生不熟,不起眼,唯獨給這孩子相中,後來證明這匹馬真是匹好馬,腳力極好,爆發力也足,可貴之處在於衝鋒時願意與馬隊齊頭並進,因為這匹馬性子跳脫,熟悉戰陣的閒暇時,喜歡在孩子身邊竄跳,就有了個小跳蚤的暱稱,那孩子恨不得睡覺都去馬廄,萬一心愛戰馬得了小疾小病,給戰陣演練中木矛捅腫半張臉也只會傻樂呵的孩子心疼得只會哭,真是比將來娶進家門的媳婦還要上心了。這場戰事,這孩子不耐,光是被他看見的殺敵人數就有兩,也是最後一批從馬背下來步戰的龍象騎兵,不知多少敵騎的戰馬給這小子拿刀劃破了肚腸砍斷了馬腿,校尉知道這股子伶俐勁頭是殊為難得的天賦,許多百戰老卒都未必有這份本事。
校尉瞥了眼孩子的下巴,鬍子都還青澀著,校尉本想著再過一兩年就給這孩子破例當個媒人,把侄女交到他手上,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才十九歲不到的小娃兒,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嚐到過,今天死在這裡,真是可惜了。
拍了拍孩子肩頭,輕聲道:“到了下邊,跟兄弟們比一比誰殺得多。咱們如果死得早,指不定還能在黃泉路上追上他們。死得晚,就多殺幾個蠻子。”
娃娃臉騎兵抹去淚水,笑著點點頭。
校尉瞥了一眼遠處的黑衣少年,由衷崇敬。不知哪兒冒出的一股江湖頂尖高手,拿命去纏鬥不休,五六名三尺青峰竟能生出劍氣的劍客,四十幾個刀槍不入的巨漢,好在都給小將軍殺雞屠狗般收拾得一乾二淨,敵軍歹毒處還不止於此,先是一名打不死的青衫老先生跟小將軍對毆了半天,後邊又在騎兵中鬼祟藏了一名年輕劍客,裝孫子裝了許久,不料一劍竟然刺透了小將軍的右邊胸口,陰險一劍之後,便不見蹤跡,徹底撤出戰場。
校尉是老兵油子了,說完全不怕死那是自欺欺人,他這般官職和閱歷的傢伙,早過了年少熱血的年齡,再說還有拖家帶口,無緣無故讓他坦然赴死,校尉腦袋又沒有被驢踢了!只不過能進入北涼戰力名列前茅的龍象軍,左右官帽子大小相當的袍澤們比起許多其他北涼將領,都要勇悍和善戰,彎彎腸子不多,帶出來計程車卒,也要相對一根筋。對龍象軍上上下下而言,只要各自上頭敢衝敢死,他們就敢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怕死就不進龍象軍了。校尉也是從小卒子當起,誰沒有從老卒嘴中聽過那些蕩氣迴腸春秋戰事?褚祿山一千輕騎開蜀道,妃子墳一萬六千騎死戰至最後一人,陳芝豹西壘壁一戰平天下,襄樊攻守戰,太多了。校尉知道葫蘆口一役後,也必定會有熟人與人說起,提及自己名字,都會豎起大拇指,這些言語與撫卹銀兩一起傳回家鄉,也算對得起那些兒時跪拜過的祠堂牌位,以後自家孩子長大後,也能直起腰桿做人。
披紅甲的董卓軍只餘下不足六百殘兵,支撐著他們誓死不退,是身後那支由將軍親率的兩千遊騎,以及擅自後撤者立斬的董家軍法。當回首望去,一股鮮紅洪流湧來,一杆大旗尤為鮮明,這些精疲力竭到一坐下就可以大睡三天的董家騎兵都如釋重負,繼而感到有些荒涼,所向披靡的董家精騎,六千對陣四千,竟然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