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年委實哭笑不得,一邊咬著春燒餅一邊走向隔壁攤子,扶起長凳,轉頭微笑道:“大嫂,請我吃春燒餅的傢伙跑路了,要不然我替你解一簽,就當餅錢了?”
經過那名氣勢嚇人的女子一折騰,害得婦人的攤子生意都冷冷清清了,她坐在長凳上伸手輕輕捶打腰肢,看著那個笑臉溫和的年輕公子哥,懷疑道:“你會解籤?”
徐鳳年點頭道:“老本行了!”
婦人搖頭笑道:“公子你啊,可沒那個老傢伙能騙人,大嫂哪裡會上這個當,放心,餅錢就算了,大嫂請你。”
徐鳳年好奇問道:“大嫂,怎麼從陵州跑來這武當山擺攤子了?”
婦人平聲靜氣道:“我孃家是這邊啊,前些時候來山上燒香祈福,見到這裡的光景後,琢磨著自己剛好會這些手藝,閒著也是閒著,就覺得擺個攤子能多賺些。”
徐鳳年笑問道:“我猜大嫂家的孩子都在蒙館學塾讀書了吧?也對,咱們北涼這邊,書籍貴著呢,最吃錢。”
婦人又不說話了,直愣愣瞧著徐鳳年。
有些憋屈的徐鳳年無奈道:“大嫂,我真不是吳老頭那種人!”
婦人忍俊不禁道:“真是經不起逗,可不像咱們北涼的爺們。”
徐鳳年佯怒道:“大嫂別罵人啊。”
婦人擺了擺手,端了一根小板凳和一碗定神湯,坐在徐鳳年對面,笑道:“餅是送你的,這碗定神湯,就算是解籤錢了。大嫂不識字,可不許騙我。”
徐鳳年吃完春燒餅,俯身拿過定神湯喝了一大口,“哪能啊。”
婦人雙手捧起竹筒,眼神虔誠。
徐鳳年正襟危坐,微笑不語。
落簽在桌後,她以雙手拇指食指拎住首尾,大概是既然不識字,就不用多此一舉去細看什麼了。
她亦是用雙手遞給徐鳳年。
那份無言的沉重莊嚴,好像在交付性命。
從來與青史無緣的老百姓,總歸是相信頭頂三尺有神明的,會事死如生,才願意相信來世福報,才會不辭辛苦地登高燒香祈禳。
徐鳳年結果竹籤,看過籤文後,嘴角翹起,柔聲道:“‘忘足,履之適也。忘腰,帶之適也。’第七十二籤,上籤。”
婦人不識字,籤文內容則大致聽得明白,至於上籤二字,更是簡明扼要,毋庸置疑。
她釋然而笑。
徐鳳年收回竹籤放入竹筒,喝了口定神湯,笑道:“大嫂是好人有好報。”
她笑意恬淡。
之後兩人隨意閒聊,多是她說他聽。她說起了她眼中的陵州鄉土風貌,當然最多還是家裡兩個孩子的蒙學情況,她說年齡大些的孩子還不錯,沒那麼頑劣,雖說也從沒人聽說學塾先生誇獎過什麼,多半是考不中秀才的,便是透過縣試成為童生估計都相當不易,可是每次當她看著那個孩子挑燈讀書,擺出那副讀書人獨有搖頭晃腦的模樣,她就會沒來由很高興。同時那個小些的孩子就讓她很頭疼了,寧肯下田勞作,也不樂意去私塾背書,小小年紀就想著打仗殺蠻子。她最後還說如今不曉得北涼其它地方如何,前兩年最少陵州那邊大小私塾,孩子們都能拿到很便宜的書籍,便宜到讓她這種家境貧寒的人家都覺得便宜,是因為之前陵州有個姓徐的大官,是他的主意,好像是那位大官說了句北涼人少,但讀書人可以多些。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那幾本蒙學書籍比前五六年,的確是便宜了一大截。
所以她說,那個姓徐的大官,是個好人,只可惜聽說離開陵州去涼州當官了。
徐鳳年笑臉溫柔,望向遠方,輕聲道:“橘子他啊,什麼都好,就是酒品差了些。”
婦人沒聽懂,也沒有多問。
她攤子那邊有生意了,婦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