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從蛛絲馬跡中找出來的,陳錫亮在聽潮閣頂樓遍覽筆記手札,去年末他有過一封密信交到清涼山,證實了我的猜想。我可以斷定,最初肯定是師父想到要設這個‘大局’,一開始念頭大概發生在西壘壁之戰尾聲,打下西楚,就等於收拾乾淨了黃三甲東一榔頭西一錘子敲出來的爛攤子,我猜在他陪徐驍北歸京城途中,可能是遇上了跟當時追隨燕敕王趙炳一同北行的納蘭右慈,也可能兩人根本就沒有碰面,但有過極為隱蔽的書信來往。後來擺在檯面上的事情,老將軍應該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在西楚損兵折將的徐驍在廟堂上剛剛成為北涼王,就放出話去要在就藩西北之前血洗廣陵江,要讓西楚士子的屍體堵住那條大江的入海口。沒過多久,趙炳也成為轄境疆土最為廣闊的燕敕王,而且很快就有南唐餘孽起兵殺死離陽三千留守士卒的驚天慘案,噩耗以八百里加急傳入京城,當時趙炳在世人眼中心情肯定本來就很差,因為按照軍功本該敕封在富饒甲天下的廣陵道,根本就沒有趙毅的份。結果南疆給了他這麼一個下馬威,無異於火上澆油,藩王中最嗜殺的趙炳按照常理,肯定火冒三丈,野史便傳‘趙炳持刀砍掉一棵秦柏,誓言殺絕南唐青壯’。”
燕文鸞嗯了一聲,“這件事確實是真的,大將軍當時還跟咱們當笑話說來著。”
老人突然咦了一聲,“但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當時老皇帝犒賞功臣,在最為重要的封王就藩上,大將軍擠掉顧劍棠成為北涼王,沒有誰敢多說什麼,顧劍棠只能當個留京的兵部尚書,只好在兩朝天子眼皮子底下搗鼓出那座破爛顧廬,有個說法是怎麼說來的?”
徐鳳年笑道:“聊以自-慰?”
燕文鸞笑了笑,點頭道:“對。”
然後燕文鸞轉回正題說道:“可是朝廷起先有意讓趙炳擔任淮南王,別說天高皇帝遠的南疆,就是靖安王都當不上,只能當個淮南王,幫著離陽趙室盯緊大將軍,趙炳肯定不樂意,就自己要求去兩遼當膠東王,大將軍後來跟我們這撥人親口說過,趙炳跟老皇帝私下有過一場聊天,說他不樂意在大將軍屁股後頭吃灰,要去兩遼打北莽蠻子,說他趙炳就算要死,也是戰死在馬背上。但是結果很出人意料,趙炳成了燕敕王。雖然比不上趙惇的胞弟趙毅,但比起那個憋屈了大半輩子的淮南王趙英,還是要舒服很多。”
燕文鸞重重拍了一下膝蓋,沉聲道:“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要想驅趕春秋遺民,逼迫他們北渡廣陵江,不把本該最不願背井離鄉的蜀楚唐三國逼得走徹底投無路,尤其是那些個‘百年國,千年家’的世族門閥,是不會甘心在亡國之後又當喪家犬的。王爺,這裡頭,就是後來成為離陽帝師的元本溪這第四位謀士,出了力,動了手腳吧?怎麼,李先生跟此人當年真的也有不為人知的牽連?”
徐鳳年搖頭道:“沒有。元本溪只是為趙家謀而已。”
燕文鸞無形中變成了一個向老師求教學問的蒙學稚童,好奇問道:“王爺,此話怎講?”
但是徐鳳年走神了。
燕文鸞有些無奈,老人也沒那個臉皮再問,再者你徐鳳年不說,我燕文鸞還不能自己想?然後老人認真思索片刻,突然大聲說道:“趕了這麼多路,光喝茶,淡出鳥來,不夠勁!王爺,來點酒?”
徐鳳年笑著起身去拿酒,等他拎著兩壺綠蟻酒回到書房後,燕文鸞迫不及待開啟一壺,接連痛飲三大口才罷休,狠狠抹了抹嘴,笑道:“王爺說元本溪為趙家皇帝打算盤,是不是說元本溪根本就不放心那些在八國版圖中根深蒂固的蛀蟲豪閥,既然不待見他們,又怕他們惹是生非,耽誤趙惇登基以後發動對北莽的那場大戰,擔心這些遺民遺老會在背後捅刀子,那麼幹脆就把他們攆出去?這就跟離陽文人必須異-地為官是一個道理嘛。”
好不容易才想到這一步的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