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關外立下了戰功升了官,才會回到家蹲在院子裡唉聲嘆氣,或者是拎起爹給他做出來的木質短刀,滿院子瘋跑,力氣跑沒了,氣也就消了,該吃飯吃飯,該讀書讀書,大抵而言,一家四口的日子,是越來越好,至於什麼第一場涼莽大戰幽州葫蘆口內築起京觀,什麼涼州虎頭城戰事慘烈,什麼清涼山豎起幾十萬無名石碑,什麼年輕王爺重新獲得了大柱國頭銜,都和他們這個家都沒啥關係。
他媳婦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劉先生是不是不願意幫咱們念那封信?”
陸大遠撓撓頭,嗯了一聲,滿臉愧疚。
不漂亮卻性情溫婉的女子笑了笑,沒有說話。
突然一個蒙學稚童哭著鼻子跑進院子,看到一蹲一站的爹孃後,停下腳步,一邊抬起胳膊擦拭眼淚,一邊傷心欲絕抽泣道:“我沒有你這樣的爹!沒出息,還沒有骨氣!我才不要和娘離開北涼!”
陸大遠愣了愣。
婦人怒道:“祥竹!孃親不許你這麼和爹說話!”
孩子從來沒有見過孃親發火生氣,一下子目瞪口呆,連哭泣都給忘了。
陸大遠偷偷扯了扯自己媳婦的袖子,輕聲道:“秀兒,別衝孩子發火。”
婦人猶然生氣瞪眼道:“沒規矩!劉先生教你讀書識字,就是教你用來罵人的?!”
孩子愈發委屈哀怨,乾脆抱頭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很是可憐無助。
男人站起身,動作輕柔地抱起孩子,抱回屋子坐在長凳上後,揉著孩子的小腦袋,笑道:“祥竹,你能這麼罵爹,爹其實不生氣,反而很高興。”
孩子胡亂抹了把臉,偷偷瞥了眼坐在桌對面的孃親,見她依舊沉著臉,孩子便繼續悶葫蘆,反正街坊鄰居都笑話他爹是陸大悶葫蘆,他今天當個小葫蘆,也只能怪他爹,怪不著他陸祥竹。
男人正要跟媳婦說什麼,她柔聲道:“大遠,你是當家的男人,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不過到了關外,可要記得穿得暖和些,天寒地凍的,到了冬天雪又大,你們要經常幹活,終究不是在自己家,隨時都能有個遮風躲雨的地兒,對了,棉鞋我幫你多準備三雙,別鞋底板嫌厚……”
聽著婦人幾乎沒有盡頭的絮絮叨叨,男人沒有絲毫不耐煩,一一笑著應聲,偶爾低頭幫坐在自己懷裡端碗吃飯的孩子夾塊肉。
孩子終究都是記不住仇的性子,對小打小鬧的同齡人尚且如此,何況是對自己的親生父母。
很快孩子就抬起頭氣咻咻道:“爹,我可告訴你啊,劉先生告訴我們,按照北涼軍律!臨陣退縮者,斬!你啊,也幸虧不是咱們邊軍將士,要不然,哼哼!”
男人哭笑不得,婦人身體前傾,給孩子碗裡又夾了一塊肉,氣笑道:“堵不住你的嘴!每天晚上唸書功課的時候倒是經常打盹,沒見你這麼有精氣神!”
孩子做了個鬼臉,吃著滿嘴流油的香噴噴燉肉,扭頭望向他爹,一本正經問道:“爹,你曉得北涼軍律有多少個斬嗎?”
男人問道:“你知道?”
靈慧孩子眼珠子一轉,“反正茫茫多!”
北涼徐家治軍,向來以嚴酷名動天下。
據說那位人屠曾在武英殿君臣奏對時,笑言我徐驍一個斗大字不識的大老粗,只會一個最笨的法子,那就是殺人,殺敵不含糊,殺麾下士卒也從不手軟,才能有今時今日的兵馬。
臨陣退縮者,殺!
貪功殺良者,殺!
埋伏起早者,殺!
陣上無故棄刀棄馬者,殺!
伍長戰死而全伍存活者,全伍斬首!
都尉戰死而一尉保全者,全尉斬首!
當然,北涼邊軍除了這些鮮血淋漓的條條鐵律,更有下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