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冒出個腦袋被門板夾過的實權武將,要去流民之地開開葷,真要給北莽在流州一線打出個窟窿,被弄出一條完善的南下通道跟補給線,搖擺不定的臨謠鳳翔也許就一口氣倒向南朝那邊,如此一來,涼莽大戰就得被迫提前燃起狼煙,東西向疆域並不算太遼闊的北涼,委實不適合幽涼流三州分別出現一座戰場,徐鳳年不怕北莽鐵蹄南下,但並不希望這麼早聽到那群衝鋒起來就喜歡哇哇大叫的蠻子嗓音。
走了楊曹兩人後,徐鳳年身邊又只剩下一個車伕徐偃兵,已經深入幽州腹地,徐鳳年彎腰走出車廂透口氣,坐在徐偃兵身邊,自嘲道:“看來南朝那邊一心歸鄉祭祖的老頭子們也坐不住了,估計是給西楚復國刺激的,趁著還有氣力提刀上馬,一心想要跟西楚裡應外合。我現在擔心青蒼城內不安分,馬賊不足懼,怕就怕青蒼城一丟,流民嚐到甜頭以後,趁勢蜂起作亂,我那趟青蒼之行以及送佛去西的心血就全白費了。這個一根筋的陳錫亮,要是下次見面還能不是他的屍體,算他僥倖不死,老子也抽得他半死!”
徐偃兵平靜道:“有八百鳳字營擔當守城的主心骨,青蒼應當能抵擋上一陣功夫,不過活下來的肯定不多。現在就看馬賊之中是否藏有北莽的高人了。”
徐鳳年臉色陰沉,背靠車外壁,平靜說道:“現在我還會心疼鳳字營的戰損,以後真打起來,大概連心疼都來不及,到最後更會完完全全麻木,死了多少人,也就只是軍情諜報上的一個籠統數目。”
徐偃兵淡然道:“打仗不都這樣,當初跟隨大將軍一起到北涼紮根的老卒,誰沒見過身邊的人一個個的接著死,也別覺得對不住他們,養了足足二十年,說句難聽的,就是養條狗,該咬人的時候也得使勁咬人不是。”
徐鳳年搖頭道:“畢竟不是狗。”
徐偃兵笑道:“既然是人,那就更有當死則死和死得其所這兩個說法。徐家如今就你們兄弟二人兩個男人,一個都已經親身陷陣,一個也沒躲起來,還要怎樣?難道要二郡主也去沙場廝殺不成?沒這樣的道理。誰敢跟我講這樣的道理,我徐偃兵不管是誰,都要跟他們講一講我徐偃兵的道理。嗯,我的道理,就是我用一根鐵槍,你們用什麼都行,搬出投石車這樣的大陣仗都沒關係。”
徐偃兵這麼個古板男人講了一個挺好笑的話,已經有燃眉之急的徐鳳年卻怎麼都笑不出口,流民之地一旦出現變故,北涼既定的謀劃就要全盤打亂,雖然現在看來主動權還握在自己手裡,但是直覺告訴徐鳳年北莽那邊某個胃口很大的胖子,很有可能要從中作梗橫插一腳,關鍵是這一腳力道不用太大,北涼都會挺難受。這種先天掣肘,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火上澆油的是清涼山禍不單行,類似廣陵春雪樓的梧桐院在失去綠蟻跟白酒後,有兩個二等丫鬟也主動請辭批紅女翰林的身份,不管是心灰意冷還是兔死狐悲,都決然離開梧桐院做了別院普通婢女。
所幸赴涼之行歷經磨難的陸丞燕毅然進入梧桐院補上缺口,才勉強沒有中斷梧桐院的運轉,至於她身後的陸家長輩和周圍的陸氏子弟,顯然有點水土不服,並未能夠藉著外戚身份迅速融入北涼官場,有個陸丞燕的堂弟,不過是被一個涼州將種子弟說了幾句風涼話,就拉上家族長輩一起要死要活,差點沒跑去清涼山訴苦喊冤,在青州,那夜從上柱國陸費墀手中接過竹篾燈籠的陸氏新家主陸東疆,也沒能當機立斷做出決定,只是搗起糨糊當和事老,在冷眼旁觀的徐鳳年看來,這無疑是最糟糕的決定,哪怕是毫不猶豫支援陸家,徐鳳年還能高看一眼。不過當時還穿著縞素的陸丞燕連夜下山出王府,找出老祖宗陸費墀當年遊學懸佩的名劍,當著父親的面逼迫那個弟弟跪在祠堂外頭,劍雖說沒出鞘,但仍是把那個據說原本才在青州考中解元的年輕人嘴巴打得血肉模糊,掉了好幾顆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