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祖喃喃自語:“京畿之地自古是四戰之地,西蜀最易生長割據勢力,出了一個韓家滿門忠烈的薊州則可制天下之命,東南諸地,地非偏兵非弱,是那進取不足,才導致自保不足,顧大祖敢斷言當世前後千年,都會是坐北吞南的格局形勢。北涼地域狹長,看似夾縫求生,未必不是一種不幸中的萬幸,涼地養兵,比起南疆養兵,不可同語。說實話,我顧大祖就是隻知帶兵的莽夫,不去北涼能去哪兒。難道離陽能給我一支十數萬的精兵,還不得天天擔心我顧大祖會不會造反?嘿,我真就想造反!好好跟顧劍棠打上一場!顧劍棠滅南唐,好大的本事!”
不說南唐遺民顧大祖言語中的反諷意味,光是造反二字,黃裳就聽得一頭冷汗。
北顧顧劍棠,南顧顧大祖。
李義山曾經在聽潮閣內評點江山,南唐覆滅,非顧之罪。
黃裳瞥了一眼徐鳳年,年輕人神情平淡,對於顧大祖的大不敬謀逆言辭,似乎無動於衷。
一行人走入竹樓,趙洪丹胡景霞夫婦都在其中,為首滿頭霜發的老人身材魁梧,老當益壯,毫無暮氣。一物降一物,胡椿芽在誰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在這個外公跟前卻是異常溫順乖巧,老人姓胡名恭烈,南唐遺民,曾是南唐邊境重鎮上的一員驍將,南唐滅國之後,仍是在採石山拉起一支騎軍,似乎一日不聽那戰鼓擂馬蹄如雷就睡不安穩。胡恭烈是出了名的暴躁性子,此時進入竹樓,更是龍驤虎步,屋內顧大祖所坐位置背對大門,胡恭烈正要開口,看到顧大祖背影,愣在當場,趙洪丹這些年雖說名義上是採石山的主人,可始終有種寄人籬下的積鬱,從未見到老丈人這般忐忑情形,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顧大祖轉過身,沒有說話。
胡恭烈擺了擺手,對女兒女婿下令道:“你們都出去。”
屋內就只剩下他一人站著。
在採石山一言九鼎的胡恭烈沒有坐下,而是猛然跪下,雙拳撐地,沉聲道:“南唐滑臺守將胡恭烈參見顧大將軍!”
顧大祖淡然轉過身,不看那跪在地上的胡恭烈,自嘲笑道:“如何認得我是顧大祖。”
胡恭烈默然無聲。
顧大祖喟嘆道:“起來吧。當年你胡恭烈隨先帝一起出城,跪得還少嗎?南唐就這麼跪沒了。”
胡恭烈泣不成聲,額頭貼地。
顧大祖平淡道:“當時很多人跪出了個高官厚祿,你胡恭烈最不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好了,起來說話。”
胡恭烈站起身後,轉頭抹了抹臉龐,一開口便是讓黃裳頭疼的言語,“大將軍,聽說西楚要復國,是不是咱們南唐也要揭竿而起?大將軍你放一百個心,採石山上哪個姓胡的小兔崽子敢皺一下眉頭,怕被砍腦袋,胡恭烈第一個把他腦袋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