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陵州州城前,在官路上遇上一支同為由北往南的鏢隊,人人騎乘高頭大馬,馬車也尤為豪奢氣派,打著劉字旗號,旗幟上繡著一尾黑金魚龍。鏢隊不知怎麼跟一群外來士子起了糾紛,照理說北涼當下極為倚重赴涼士子,只要腹中有幾兩真才實學,都會被授以重用,常人都該退避三舍才對,不過鏢隊竟是二話不說,就把那幫衣著鮮亮計程車子打得哭爹喊娘,吃痛之後,個個眼神怨毒。呂雲長對江湖脈絡十分門兒清,見著那旗幟,就一臉豔羨道:“王木頭,瞪大眼睛瞧瞧,是魚龍幫,如今江湖十大門派裡頭的一個!雖說比不得春神湖邊上的快雪山莊那樣清貴,更比不上徽山大雪坪那座缺月樓高高在上,可魚龍幫什麼江湖人都敢收,任你是江洋大盜還是綠林草寇,只要有本事,都能在魚龍幫撈上油水位置,所以這個幫派是出了名的人多勢眾,誰都不放在眼裡,幾個北涼以外的幫派,只要招惹上魚龍幫,就算隔著一個州,魚龍幫也敢一兩百號人打著走鏢旗號,抄傢伙一路衝殺過去。嘿,當地官府還都不敢放一個屁。”
徐鳳年無動於衷,之後在陵州城外一座叫嘉禾倉的舊址見到刺史徐北枳,此倉曾是古代天下首屈一指的大糧倉,規模不輸現如今王朝內分別位於太安城和廣陵道上的兩大皇家糧倉,北敬俸南甘露,兩者並稱於世。只是嘉禾倉歷經數朝都不曾啟用,荒廢殆盡,空有一副大架子。經略使大人李功德兼任陵州刺史之時,倒是想過修葺此倉,可惜無人響應,孤掌難鳴,只能作罷。一來修繕嘉禾倉需要一筆鉅額銀子,二來調糧入倉更是需要大魄力,再者糧食入了官倉,官府就等於攤上了一個大雞肋,等於每天都要耗費銀子養糧,尋常糧倉還可以接著新糧換舊糧賺取見不得光的夜草橫財,可一旦嘉禾倉恢復使用,那註定是連年輕藩王都得盯著的一塊軍機重地,誰敢在這個地方動手腳,那不是嫌命長是什麼?新任刺史徐北枳就是在這種背景下一意孤行,不惜透支陵州賦稅,決意翻建嘉禾倉,在官場油子看來,好話說刺史大人是一勞永逸,壞話講則是好高騖遠,陵州官場那些老狐狸不敢明著袖手旁觀,但暗地裡下了不少小絆子,萬一嘉禾倉真給那愣頭青折騰起來,可就要斷人財路無數,一座嘉禾大倉,不但可以收納整個陵州的賦稅用以支出官員俸祿以及當地軍餉,而且同時能夠節度糧價備荒賑恤,這讓那些民間豪橫的私人義倉藉著隔三岔五的天災人禍,從中獲取暴利?官府從上到下,從品官到胥吏再到雜役,都默契地出工不出力,而且時常生出一些阻礙工程進度的是非,被嘲笑為糧州刺史的徐大人也沒有為此雷霆大怒,更沒有殺雞儆猴,只是跟陵州將軍借用了兩千甲士,再跟手上可以掌控的黃楠郡龍晴郡兩郡長官索要了三千徭役壯丁,幾乎完全撇開了陵州正統官場,同時派遣陵州別駕宋巖整飭陵州境內大小官倉,一經發現有不法之舉,倒也不會大動干戈,至多就是挪掉官帽子,換上底細乾淨的外來士子坐上那個位置,大抵上陵州官場並未遭受不可承受的動盪,但是一小撮心眼通透的大人物,也終於後知後覺,開始經常前往那座冷清許多的經略使府邸進進出出。
嘉禾倉外戒備森嚴,徐鳳年也沒有自曝身份,只是請一名年輕都尉幫忙傳話,就說幽州胭脂郡璧山縣主薄,是刺史大人的舊識。這段時日一直在嘉禾倉舊址上風餐露宿的徐北枳很快趕來,倒是比徐鳳年這個羈旅之人更加風塵僕僕,北涼歷史上最年輕的的刺史大人看著疲憊不堪,但整個人的精神氣不錯,見著徐鳳年之後也沒有如何驚訝,默默與其並肩而行,這讓那個都尉嚇了一跳。嘉禾倉大興土木,熱火朝天,徐北枳被視為陵州天字號敗家子,提起袖子抹了抹灰撲撲的臉龐,邊走邊說道:“嘉禾倉是八百年前的大秦第二倉,僅比洛陽倉遜色一籌,說是糧倉,其實已經無異於一座攻守兼備的城池,倉城東西長一里半,南北寬兩裡,糧倉三百餘座,糧窖不下五十,不過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