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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西京內廷角落的那棟僻靜小樓,廊中跪倒了一大片人,此樓不遠處,則躺著許多死人,而且死的都是被北莽視為價值連城的練氣士。
身披黑衣白裘的老婦人站在屋簷下,雙手疊放插袖橫在胸前,撩起的衣袖恰如蝠翼。
這位讓北莽男子盡數匍匐在她裙下的老嫗很少動怒,但是今天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先是樓內擅長占卜的道德宗南溟真人戰戰兢兢告訴她,棋劍樂府的銅人師祖生死不知,劍氣近黃青毫無疑問是死絕了,然後國之重器的蟄眠大缸被不知名的陸地神仙一掌拍碎,那條豢養二十餘載耗費無數氣運的真龍破缸而出,這也就罷了,天雷滾滾之下,那條趁火打劫的天龍竟然還沒能佔到半點便宜,於是她果斷決定幫它一把,因為她一向敢於跟老天爺豪賭,不上賭桌則已,要賭就賭一把大的,上一次她贏了,贏得缽滿盆盈,整個北莽王朝跟了她姓,可是這一次,那個南溟真人告訴她輸了,樓外那一百來條屍體就是明證,其實她的震怒不是自己在北涼流州輸掉一場無關大局的戰役,甚至都不是死了條真龍,更不會是那些向來不問蒼生問鬼神的練氣士。
真正讓年邁婦人無法忍受的,只是一件根本無法與人言的小事:她在人生最落魄寒酸的時候,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遼東莽夫,在權勢正值巔峰的時候又輸給了他的兒子!
太平令站在婦人身側,老人是唯一一個還敢站著的北莽臣子。
她終於開口了。
“傳旨董卓,準其擅自調動所有邊境兵馬,不論大將軍還是持節令,一律聽命於他。違者,讓董卓先斬後奏!”
“傳旨拓拔菩薩,領親軍火速南下,直撲流州。”
“傳旨李密弼,著手準備鯉魚過江。”
“傳旨黃宋濮,命其起復,領軍坐鎮西京。”
一道道聖旨從她嘴中說出。
她畢竟是垂垂老矣的暮年婦人了,難免精力不濟,一時間有些難掩蒼老的疲態,但是她今日甚至不允許自己出現這種片刻的懈怠,從寬袖中抽出手猛然扯掉身上那件老舊狐裘,丟到臺階外的雪地中,然後大步離去,再不看一眼那件不斷積雪的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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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城從來不缺熱鬧,但是很多熱鬧很難湊,一旦遇上可以湊上一湊的熱鬧,那就會人人不甘落後。
時下就有傳言接替晉三郎的國子監新任右祭酒要開課講武,那麼到底是紙上談兵還是真有滿腹韜略,是驢子是騾子拉出來遛一遛就知道了,絕大部分人還是奔著看笑話去的。
現任禮部侍郎的晉蘭亭在國子監中頗有口碑,不但在任職期間為國子監爭取到了諸多朝廷恩賜,還創辦了京城內最富盛名的詩社,與社中七名才子並稱太安八俊,一舉囊括了新科一甲三名,狀元李吉甫,榜眼高亭樹和榜眼吳從先,其中有“詩鬼”美譽的高亭樹在一次飲宴聚會上,作出了膾炙人口的《醉八仙》,一下子就讓在座八人一夜間名動天下。在京城正當紅的八位俊彥雖然出身迥異,有天壤之別,卻經常詩歌唱和,盡顯士子清流的風流倜儻。明眼人都看得出八俊之首的晉三郎雖說在中樞閣臣們那邊不是很討喜,但是他一點一點凝聚起來的“氣勢”,已經不容小覷。
一個叫孫寅的門下省小卒子破格補上右祭酒的清貴空缺,就顯得格外突兀且無禮,更奇怪的是此人並沒有傳出有什麼結實的靠山,所以孫寅的橫衝直撞,跟地方官員許拱入朝出任兵部侍郎,加上還有陳望的一步登天,就成了祥符元年尾巴上的京城官場“三大驚奇”,十分惹眼,而有姑幕許氏身份的許拱畢竟之前就有龍驤將軍的底子,陳望陳少保則有太子侍講和考功司郎中的雙重鋪墊,襯托得孫寅愈發奇了又怪。
何況孫寅狂妄之極,公開揚言自己要講的內容會是一場大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