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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稀客拜訪淨土山那座遍植楊柳的小莊子,身為主人的白衣男子親自站在莊子門口,當他瞧見駝背老人從馬車上走下,露出一抹莊上人難得一見的會心笑容,快步向前,畢恭畢敬喊了一聲義父。
老人點了點頭,環視一週,嘖嘖笑道:“才知道北涼邊境上有這麼個山清水秀的地兒。”
若是老人的嫡長子在場,肯定要拆臺反駁一句瞎說什麼山清水秀,連半條小溪都無,附庸風雅個屁啊。外人看來,這麼一對不溫不火的義父子,實在無法跟北涼王和小人屠兩個稱呼聯絡起來,市井巷弄那些上了歲數的百姓,總誤以為這兩位大小閻王爺一旦相聚,總是大塊吃人肉大碗喝人血嚷著明兒再殺幾萬人之類的,可此時徐驍僅是問些莊子上肉食果蔬供應麻煩不麻煩、以及炎炎夏日避暑如何的家長裡短,陳芝豹也笑著一一作答。這是徐驍法。而且我爹還十分推崇盧升象的千騎雪夜下廬州,以及褚祿山的孤軍開蜀,經常對照地理圖志,將這些勝仗反覆推敲。不說其它,僅說圖志一項,一般軍旅,繪圖皆是由兵部下屬的職方司掌管,戰前再去職方司索要,但我爹軍中卻是每過一境之前,案頭便必定有一份毫釐不差的詳盡繪圖,春秋之戰,我爹親手滅去兩國,進入皇宮,搶到手的第一樣東西可不是那些美俏嬪妃,也非黃金寶物,而是那一國的書圖,以此就可知一國城池扼塞,可知戶口和那賦稅多少。”
她模仿大將軍的腔調,老氣橫秋微笑道:“一國鉅細盡在我手。”
顧北湖說得興致盎然,袁庭山則聽得昏昏欲睡,她原本還想往細了說那行軍十九條,見滿心思慕的男子沒有要聽的慾望,只好悻悻然作罷。
袁庭山冷不丁說道:“喂,一馬平川。”
顧北湖瞪了眼口無遮攔的袁庭山,又迅速低頭瞧了自己平坦胸脯一眼,滿腹委屈。
不曾料到袁庭山太陽打西邊出來地說了句人話,“我想過了,你胸脯小是小了點,但還算是賢內助,只要不善妒,以後娶了你當主婦其實也不錯。”
顧北湖瞬間神采奕奕。
可惜袁庭山一瓢冷水當頭潑下,“醜話說在前頭,我以後肯定要娶美人做妾的。大老爺們手頭不缺銀子的話,沒個三妻四妾,實在不像話,白活一遭了。”
顧北湖小聲嘀咕道:“休想,你敢娶賤人回家,來一個我打死一個,來兩個我毒死一雙,來三個我我,我就回孃家跟我爹說去!”
袁庭山捧腹大笑。
顧北湖見他開心,她便也開心。
孃親似乎說過,這便是女子的喜歡了。
袁庭山低頭,伸手摸了摸那把刀鞘樸實的制式刀,抬頭後說道:“我爹孃死在兵荒馬亂,葬在哪兒都不知道,我這輩子就認了一個師父,他雖然武藝稀鬆,對我卻不差,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好歹知道老傢伙的墳頭,你要嫁了我,回頭同我一起去那墳上磕幾個頭,這老頭還嗜酒如命,到時候多拎些好酒,怎麼貴怎麼來。顧北湖,你覺得堂堂大將軍的女兒,做這種事情很跌份掉價嗎?”
女子咬著嘴唇使勁搖頭。
袁庭山咧嘴笑了笑,一夾馬腹,靠近她,滿是老繭的手揉了揉她的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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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只是一州境內二號人物的刺督李功德,一躍成為整個北涼道名義上第二把交椅的封疆大吏後,為官已經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深厚火候了,只是一封家書到正二品府邸後,就開始笑得合不攏嘴,逮著府上僕役,見人就給賞銀,屁股後頭捧銀子的管事本就細胳膊瘦腿,差點手都累斷了。李老爺刮地皮的本事,那可是離陽王朝都首屈一指的行家老手,發錢?稀罕事!
經略使大人在府內花園慢慢轉悠,平日裡多走幾步路都要喊累的富態老人今天恐怕都走上了幾十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