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他也沒說。徐驍年紀大了以後,就喜歡跟我嘮叨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說他年輕時候如何風流倜儻,如何招女子喜歡,如何拉大弓射死猛虎,這些我是不太信的,不過他說習慣了拿雪塊洗臉,能從草根樹皮裡吃出魚肉的滋味,醒來睜眼總感覺能看到刀下亡魂,我是信的。以前我總用好漢不提當年勇這句話頂他,不知為何現在倒是真心想聽一聽他說那些陳年往事。”
軒轅青鋒想到了如何落子,卻始終手臂懸停。
徐鳳年自嘲道:“如今北涼都知道我曾經一個人去了北莽,做成了幾件大事,其實在那邊很多次我都怕得要死,遇上帶著兩名大魔頭護駕的拓跋春隼,差點以為自己死了,遇上差不多全天下坐四望三的洛陽,也以為差點就要死在大秦皇帝陵墓裡,在柔然山脈對陣提兵山第五貉,稍微好點,我以前很懷疑徐驍怎麼就能當上北涼王,只有三次遊歷之後,才開始知道做人其實不過是低頭走路,說不定哪一天就能抬頭摸著天了。”
徐鳳年伸了伸手,示意胸有成竹的徽山山主下棋,“這些話我不好意思跟別人說,你不一樣,咱們說到底是一路貨色,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會左耳進右耳出。”
軒轅青鋒敲子以後,定睛一看棋局,就有些後悔,徐鳳年笑道:“想悔棋就悔棋,徐驍那個臭棋簍子跟我下棋不悔棋十幾二十手,那根本就不叫下棋。”
軒轅青鋒果真拿起那顆白子,順勢還撿掉幾顆黑子,原本膠著僵持的棋局立馬一邊傾倒,徐鳳年啞然失笑,軒轅青鋒問道:“你笑什麼?”
徐鳳年大大方方笑道:“我在想你以後做上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女子武林盟主,肯定會有一位幾位年輕俊逸的江湖俊彥對你傾心,願意為你誓死不渝,然後我就想啊,我不是江湖中人,竟然都能夠跟同乘一輛馬車下棋,而且你還極其沒有棋品地悔棋,覺得很有意思。”
軒轅青鋒冷笑道:“無聊!”
徐鳳年搖頭道:“此言差矣。”
軒轅青鋒說翻臉就翻臉,沒頭沒腦怒容問道:“言語的言,還是容顏的顏。”
徐鳳年開懷大笑道:“你終於記起來當年我是如何暗諷你了?”
那一場初見,徐鳳年曾說用此顏差矣四字評點軒轅青鋒姿色。
軒轅青鋒豎起雙指,捻有一顆棋子,看架勢是一言不合就要打賞給徐鳳年一記指玄。
徐鳳年神情隨意道:“不過說實話,當年你要是有如今一半的神韻氣態,我保準不說那四個字。我第一次落魄遊蕩江湖,滿腦子都是天上掉下來一個美若天仙的女俠,對我一見鍾情,然後一起結伴行走江湖,覺得那真是一件太有面子的美事,氣死那些年輕成名的江湖俠客。如今託你的福氣,完成了我一樁心願。”
軒轅青鋒臉色古怪,“你這樣的人怎麼都能偽境指玄又天象。”
徐鳳年落子一枚,扳回幾分劣勢,低頭說道:“提醒你別揭我傷疤啊。”
軒轅青鋒落子之前,又提走幾顆黑子,徐鳳年抬頭瞪眼道:“軒轅青鋒,你就不無聊了?!”
軒轅青鋒一臉天經地義,讓明知與她說道理等於廢話的徐鳳年憋屈的不行。
然後就是不斷悔棋和落子。
出了下馬嵬驛館,坐入馬車時便將西楚傳國玉璽掛在手腕上的軒轅青鋒滿身陰氣瞬間炸開。
徐鳳年心知肚明,轉身掀開簾子,看到僻靜驛路上遠遠站著一名青衣儒士。
稍稍偏移視線,便是滿目的白雪皚皚。
一名女子蹲在雪地中,大概是孩子心性堆起了雪人。
徐鳳年沒有下車,從軒轅青鋒手中接過玉璽,輕輕丟擲,物歸原主。
馬車與那位儒聖擦肩而過時。
將玉璽小心放入袖中的曹長卿溫醇嗓音傳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