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從死人堆裡活下來的北涼老將,大多都對這種書生意氣有些嗤之以鼻。
徐鳳年平淡道:“自大秦立國起,八百年以來,分分合合,戰火不斷,哪個朝代的百姓不是無辜?而且先生‘不管如何’這四個字,太過輕描淡寫了,那皇帝趙篆哪怕有千百藉口理由,但只要他還坐在龍椅上,這場禍事就得由他來負擔。就像我徐鳳年擋住了北莽馬蹄,沒有任由他們長驅直入中原,朝廷不念好,我根本不在意,如果擋不住,第二場涼莽大戰輸了,以後青史罵名也好,當世的中原百姓戳著我的脊樑骨罵也罷,我一樣還是不會在乎。”
蹲在不遠處翻書曬書的徐北枳轉頭重重咳嗽一聲,沒好氣道:“這些大話屁話晦氣話,少說兩句,你北涼王不在乎我徐北枳還在乎呢!還有啊,姚先生是咱們白馬書院的院主,你給我客氣些!”
徐鳳年無言以對,有些吃癟。
姚白峰哈哈大笑,開懷說道:“無妨無妨,王爺今日肯說這些不討喜的言語,我這個脖子都埋在黃土裡的老頭子,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劉元季嘿嘿笑道:“那是當然!咱們王爺是地地道道的北涼老爺們,是實在人,從來不說離陽朝廷那邊狗屁倒灶的官腔!”
林鬥房笑罵道:“王爺祖籍遼東錦州!何況也不是出生在北涼!你劉老三這輩子拍馬屁無數,就沒一次上得了檯面。”
劉元季天不怕地不怕,對大將軍徐驍也是敬而不畏,唯獨畏懼林鬥房這個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否則當初到頭來整個北涼就只有林鬥房賞給了劉元季幾記老拳,如果不是尉鐵山等人拼命攔著,估計劉元季還要被踹上無數腳。
尉鐵山欲言又止。
徐鳳年眼尖,溫和說道:“尉老將軍有話直說。”
尉鐵山一咬牙,沉聲問道:“王爺,咱們北涼當真要依靠那些年輕人?把三十萬鐵騎和北涼存亡都交付流州戰事?”
這次輪到姚白峰咳嗽一聲,偷偷丟給了徐北枳一個眼神。
畢竟附近那些曬書的書院士子魚龍混雜,涉及邊關大事,不得不小心行事謹慎對待。
徐鳳年擺擺手,笑道:“沒事,現在在這裡說這個,已經不會洩露軍務了。”
徐鳳年正視尉鐵山,“謝西陲在前往流州之前,曾經私下問過我一個問題,是希望北涼三十萬鐵騎人人轟轟烈烈戰死關外,然後問心無愧地帶著遺憾,等待北涼四州淪陷的結局?還是賭上一把,有可能會揹負千秋罵名,被罵做一位不懂兵事卻貪功冒進的守邊藩王,被後世史家認為是個紙上談兵的典型,去為北涼搏得一線生機?”
一干老將都陷入沉思。
林鬥房第一個回過神,臉色凝重道:“王爺這麼說,我今天就算沒白來一趟,回頭喝兩斤綠蟻酒,原本那一肚子髒話罵話就先放著,要是萬一打輸了,到時候去清涼山的碑林指著那塊墓碑,撿起來肚子裡的東西再罵。”
劉元季悻悻然道:“林鬥房,這也罵王爺啊?”
林鬥房惡狠狠道:“既然當了北涼王,何況手上還有世間戰力最強的精兵,那麼打大勝仗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當年大將軍連大半座中原都打下來了,現在王爺憑啥擋不住北莽蠻子?”
姚白峰一臉匪夷所思,天底下還有這樣的道理?
徐北枳幸災樂禍道:“林老將軍這話厚道。”
性情最是平和的尉鐵山忙不迭打圓場道:“老林啊,這還沒喝酒呢,咋就說起酒話來了。王爺,別跟這頭犟牛一般見識,老林這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咱們這幫老傢伙裡頭,不當著王爺面的時候,就他最護著王爺。”
被揭穿底細的林鬥房橫眉瞪眼。
徐鳳年笑眯起眼,滿臉真誠笑意,打趣道:“尉老將軍,我心裡有數,林老將軍畢竟差點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