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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當有數條敬香神道出入山區,徐鳳年跟餘地龍離開小柱峰後,走往主峰的路途中,在深溝大壑的雷公澗恰好遇上熟人,老真人陳繇正領著一對主僕往北神道上走,徐鳳年上前一經詢問,才知道那兩個外鄉人仰慕武當香火盛況,入山之後流連忘返,越走越偏僻,以至於徹底走岔了。好在被陳繇遇上,出山路上,老真人跟那個中年儒生相談甚歡,所幸今夜正值十五月圓夜,藉著滿地清輝,夜路還算好走,徐鳳年本就不急著回到洗象池,跟陳繇一起把這對主僕送往“一根筋”直來直往的神道之上。儒生顯然還不知陳繇便是武當山上的掌律真人,只當是尋常貧寒道觀的年邁道人,不過見此老道人談吐不俗,自稱來自江南道耕讀世家的儒生也由衷以禮相待。徐鳳年何等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瞧出端倪,這位讀書人衣著樸素,負笈少年也不彰顯富貴氣焰,只是少年腰間所懸玉佩可不普通,臥鹿回首狀,陰線勾勒,栩栩如生,真正是有著上千年歲月的珍稀物件了,至於那隻竹製書箱也摩挲得光亮可鑑,顯然是一代傳一代的東西,當得起耕讀世家四字。所謂豪閥門第的底蘊,就是在這些溫潤細節裡體現的。中年儒生一路上跟陳繇討教了《道樞契真篇》和《左洞真經按摩導引訣》之類的經書疑惑,徐鳳年看得出來,這些經文雖是道教修養的入門典籍,卻正統而醇厚,被歷朝道門神仙欽定認可並且詳細註釋,尤其適宜事務繁忙之人的“忙裡偷閒”,以便事功養生兩不誤。陳繇把主僕送到大路上後,雙方盡歡而散,老真人跟徐鳳年並肩而立,目送這位不辭千里遠遊北涼的江南儒士遠去,輕聲笑道:“王爺可看出什麼了?”
徐鳳年點頭笑道:“應該是江南道上的鹿鳴宋氏,口音符合,隻字片語透露出來的家學淵源也相似,雖說宋家在春秋十大豪閥裡墊底,可瘦死駱駝比馬大,而且因為家族根基位於廣陵江以北,又早早依附朝廷,相對其它幾個家族牽連不深,如今在離陽算是一等一的高門華族,當初出了一門兩夫子的京城宋家,未成名前,也不得不打著鹿鳴宋氏遠房偏支的旗號,才得以在太安城站穩腳跟。聽說鹿鳴宋家對於那個過河拆橋的宋家,私底下可是怨言頗多的。”
陳繇捻鬚笑道:“若是貧道沒有猜錯,此人該是鹿鳴宋野蘋的幼子宋洞明,相傳此子出生前,有祥瑞白鹿奔入府邸,宋洞明應運而生。”
徐鳳年倒是沒有想到會是宋洞明親至北涼,皺眉道:“此人是朝廷某人相中的隱相之一,表面上在永徽之春中跟殷茂春失利後,多年寄情山水,其實一直蟄伏蓄力。宋家這些門閥歷來喜歡四處投機,可把宋洞明這麼一個重要人物放到北涼,好像未免太過冒險了。”
陳繇搖了搖頭,側過身,與徐鳳年面對面對視,問道:“王爺是否以為一旦北莽舉國南下,北涼輸多勝少?”
徐鳳年也不隱瞞,平靜道:“若是北莽女帝只動用半國之力,僅以南朝兵馬南下入侵,我有十足信心守住北涼邊境,可如果北莽女帝的王帳親臨邊關,帶上北莽所有持節令和大將軍,北涼此時就算已經有了內外兩條防線,還是不可能擋下北莽鐵蹄。實不相瞞,如果不是陳芝豹封王西蜀,任由我北涼徐家把西蜀南詔打造成第三條大防線,仍是有信心拖死舉國南下的北莽,在我師父李義山的謀劃中,北涼邊境上的二十餘萬邊軍,加上幽涼陵三州疆域,最後才是流州西域和西蜀南詔這個口袋,層層遞進,足可兜住北莽的百萬大軍。只是朝廷先後用皇子趙楷持瓶赴西域和陳芝豹封王就藩,打亂了北涼苦心經營的局面,否則有蜀詔兩地作為數千裡大縱深,哪怕邊境戰敗,仍舊可攻可守,別說五年,就是給北莽十年時間,也沒辦法轉入中原地帶!”
徐鳳年極少跟人吐露心扉,尤其是這類軍國大事,更不會主動跟人提起半句,只是他跟武當山素來相親相近,陳繇又是山上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