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並駕齊驅的張隆景開口聊天,壓著嗓音問道:“怕了?”
被揭穿心事的張隆景沒有惱羞成怒,只是嘆息道:“不是怕,只是擔心而已,擔心虎落平陽。”
老諜子嗤笑道:“虎落平陽被犬欺?虎嘯中原,有個屁的犬吠?!”
張隆景悻悻然。
前頭突然傳來年輕藩王的溫醇嗓音,“老宋,馬屁我收下了,但是不保證你能在拂水房升官,那是褚祿山的地盤,他說話比我管用。”
習慣了喜怒不露形色的老諜子嘿嘿一笑。
張隆景轉頭瞪了眼坑了自己一把的老混蛋,“姓宋的,這輩子都甭想我請你喝回酒!”
貌不起眼的老諜子輕輕回了一句,“我這輩子就待在這裡不挪窩了,你張首輔就算想請也沒法子。”
張隆景好奇問道:“為啥不回?”
老諜子扯了扯嘴角,“年紀大了,留在中原,靠著積攢下來的那點經驗,說不定還有點用處。去了關外戰場,丟不起這張老臉,怕給北涼邊軍的後生看低了我們徐家老卒。”
張隆景無言以對,唯有嘆息。
突然,老諜子扯開嗓子喊道:“王爺,容我再拍一次馬屁?”
前方年輕藩王轉頭笑道:“但說無妨,不過說破天去,還是沒賞的。”
老人稍稍挺直了腰桿,已經二十年沒用真名的諜子,報出了那個自己都快遺忘的三個字,說道:“如果我宋和田能夠年輕二十歲,就跟著王爺一起殺蠻子去!就像當年跟著大將軍,每次趕赴戰場,只有一個念頭,戰死之時身邊皆袍澤,又有活下去的兄弟幫忙活著,死了不虧!”
徐鳳年繼續騎馬前行。
但是袁左宗緩緩放緩速度,摘下腰間佩刀,拋過去,笑道:“老宋,王爺這趟已經送出去不少新涼刀,這次出行也沒帶,就當我替王爺送你的。”
老諜子接住那柄北涼關外殺了三十萬北莽蠻子的涼刀,燦爛笑道:“袁統領,刀我不要,一個見不得光的諜子,用不著,留著也不合適。”
張隆景一頭霧水納悶道:“那你抱那麼緊作甚?”
只見老諜子小心翼翼將那柄戰刀懸在腰側。
老卒佩新刀。
只聽老人沉聲道:“就讓我這個老卒,懸佩涼刀十里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