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筷子,輕輕敲打著酒碗邊沿,輕聲道:“京城雪夜凍斷指,破廟乞兒鼾如雷,朱門高牆暖勝春,紫衣白髭老貴人,合上一眼求不得……”
聽著孫寅長篇大幅唸叨著,桓溫聽了大半天,一碗酒端到了嘴邊愣是沒喝,最後終於忍不住笑罵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孫寅停下後閉嘴不言語。
桓溫喝了口酒,輕聲道:“不過意思還是有那麼點小意思。”
孫寅平靜道:“是我用一粒碎銀子借來的。是借,我買不起。”
坦坦翁是何等老辣又是何種道行,僅是又悠然喝了口酒,發出一串嘖嘖聲,不知是酒太辛辣還是怎的。
孫寅問道:“沒酒了?”
桓溫白眼道:“年輕人喝酒,不該用來喝醉澆愁,小小年紀知道個屁的愁滋味,只有七老八十了,活膩歪了,才用來摧人心肝。”
孫寅瞪眼道:“別拽酸的,說人話!”
桓溫把空酒碗重重放在桌上,也瞪眼道:“老子的意思你小子不懂?沒酒給你蹭了!”
孫寅頹然靠著椅背。
桓溫怒道:“要不是你小子總算還知道趁著有個官帽子戴,把頭個月俸落袋為安了,趕緊跟那商賈改成一年一付,要不然別說喝那幾碗酒,我這個大門你都甭想進!”
桓溫一說起這個就動了真火,拿手指狠狠點了點這個國子監歷史上最年輕的右祭酒,“腦子進水了!以北莽離陽為攻守雙方,講武?講你個大頭鬼!”
桓溫抓起桌上那隻酒碗就砸過去,也不管孫寅額頭的血流不止,厲聲道:“好嘛,好一個國難當頭,武不惜身,文不惜名!好一個一寸山河一寸血!好一個北莽叩關直奔太安城!天底下就你北涼孫寅一人知兵法懂時勢!”
孫寅乾脆閉上眼睛,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孫寅越是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桓溫就越是火大,重重一拍桌子,“你當那時坐在蒲團上的太子殿下是傻子?中書令齊陽龍是傻子?!”
桓溫幾乎是直接破口大罵了,“你當我桓溫是傻子?!幹你孃的!”
孫寅不冷不熱道:“對不住,我娘早死了。”
“幹你大爺的!”
“也死了。”
“老子管你祖宗十八代死沒死!”
孫寅徹底不再說話了。
桓溫緩了緩,神情悽然,雙手顫抖,輕聲道:“碧眼兒一輩子就沒徇私過,他生前只為了你這個王八蛋破例了一次啊。”
孫寅神情木然,“在國子監,那麼多滿腹經綸的讀書人,都覺得北涼三十萬鐵騎就該死得一乾二淨,甚至認為連北涼數百萬百姓死了就死了。”
“閻震春死了,他們無動於衷,張鉅鹿死了,他們大快人心。”
“這些人覺得如果他們是閻震春,可以輕輕鬆鬆大破謝西陲騎軍,這些人覺得如果他們是張鉅鹿,早就可以經國濟世一統天下了。”
“這些人,都是讀書人啊。”
孫寅低下頭,雙手捂住臉,哽咽道:“我年少時好不容易才讀上私塾,先生是個在洪嘉北奔中不知為何留在北涼的春秋遺民,記得先生喜歡帶我們半讀半唱那支《長恨歌》。我離開陵州前,見先生最後一面,先生說他也沒有想到在北涼聽到的琅琅書聲,跟他在家鄉時聽到的書聲,原來是一樣的。所以先生說他死後葬在北涼,也無妨了。”
“這些讀書人的太安城,好太平啊。”
“我不想見到這樣的太平,我孫寅想回到家鄉,寧願去看那裡的狼煙四起。”
桓溫自言自語道:“孫寅,你要回北涼,我不攔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看到的那些讀書人的太安城,並不是真正的太安城,也不是所有人的太安城。”
“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