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兩人而已的更漏子,心境不可避免受到微妙的折損,微妙到他洪敬巖必須戰敗鄧太阿鄧茂之流屈指可數的武評高手,方可恢復到昔日的境界頂點,若是往常,見到此“人”神遊此地,洪敬巖早就嘗試著出手當場截殺,可現在洪敬巖卻要去擔心此人只是個極具誘惑的誘餌,本名劉偃兵的王繡師弟在暗處等待致命一擊。
那位出竅神遊的年輕“天人”穿梭在青綠麥田中,心意所至,便是身形所至,也沒有託大到湊近殺氣勃勃的更漏子,站在百丈外的麥田中,伸手撫過尚未結穗的麥子,火上澆油笑問道:“接連跟洛陽和徐偃兵兩戰落敗後,你洪敬巖已是落魄到這般悽慘田地了嗎?都不敢出手?你這樣的心境,別說我於人間無敵手的王仙芝,恐怕過不了一年,連我也不是對手了。”
洪敬巖平淡道:“口舌之爭,有何意義。”
兩人嗓音不大,但是各自清晰入耳。
出竅神遊的年輕人點頭笑道:“你天賦太高,總覺得天下第一人是天經地義的囊中物,於是很早就志在廟堂,可以說一開始就誤入歧途,以後的江湖,恐怕就沒有你什麼事情了。”
洪敬巖冷笑道:“徐鳳年,就算你已能神遊,試圖融匯三教,藉機摸著了陸地神仙的門檻,可你當真有資格對我妄加評論?”
“徐鳳年”搖了搖頭,眼神躍過洪敬巖,望向柔然山脈的北方,“我等你帶著柔然鐵騎一同送死。現在,讓開路。”
洪敬巖嘴角翹起,“你也知被我盯上,我不挪步,你便無法北上?徐鳳年你何時如此有自知之明瞭?”
一腳踏在天象一腳踩入陸地神仙的年輕“神遊之人”攤開雙手,兩柄刀,一柄過河卒,一柄春雷,從數千裡之外的徐鳳年腰間出鞘,一瞬在手握住。
看來洪敬巖不讓路,無非就是一戰而已,就看此生已經嘗過兩次敗仗的洪敬巖信不信事不過三。
洪敬巖皺了皺眉頭,然後眉頭舒展,側過身,示意視線中的年輕人繼續北上。
北涼都不在他眼中,慕容寶鼎許諾的北院大王都不在他眼中,一個徐鳳年算什麼?
徐鳳年一閃而逝,留下笑聲,嘲諷之意重重錘打在更漏子的心口。
心如磐石的洪敬巖沒有因為徐鳳年的笑聲而影響心境,只是怔怔站立原地,捫心自問,“天下第一跟天下共主,無法兼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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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太平令為女帝打譜的那座皇宮廣場之上,憑空出現了一道飄忽不定的身影。
皇城震動。
身影一步步凌空登天,走到了大殿之頂,負手而立,似乎在遙望太安城。片刻之後,煙消雲散。
聞訊趕來的女帝抬頭望向先前那人所站的地方,並未動怒,只是略帶悲憫神色,輕聲笑道:“傻孩子,大勢所趨,就算北莽吃不下整座中原,小小北涼還是不在話下的,你一人僥倖舉世無敵又能如何,大不了就是第二個曹長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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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邊境貧瘠荒涼,但越是如此,勞作越是艱辛,容不得半點鬆懈,否則哪能從老天爺牙縫裡硬生生摳出活命的糧食,有一家三代五六口男丁百姓在綠洲沙田裡耕作,不論老幼,汗水流淌。如今差不多整個北涼都知道北莽要大舉南侵了,富裕家庭已經開始悄然動作,把值錢家當要麼往東要麼往南遷徙,可是有能力躲避災難的富人總歸是少數,像這一家的窮人還是多數,他們只能聽天由命,田地在哪兒,他們就只能留在哪兒,守著莊稼,守著收成,只能寄希望於那個年紀輕輕的新藩王,真的可以為他們扛下北莽鐵騎的潮水攻勢。老人其實並無太多遺憾了,好歹過了二十來年的太平日子,可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家裡的孩子們。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農看了眼跟隨長輩一起勞作的孫子,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這娃兒唸書隨他爹,他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