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東吳用眼角餘光看著正在和武英殿大學士溫守仁等廟堂大佬言笑晏晏的爹,洞淵閣大學士嚴傑溪,換上一種毋庸置疑的語氣,“咱們爹已經幫你鋪路了,六大殿閣學士,加上如今新設的六位館閣學士,這十二人將是以後我朝的第一等清貴閣臣,你如今終究還年輕,資歷也不足,不奢望咱們嚴家一門兩殿閣,但是你短則十年長則二十年成為館閣大學士,並不是難事,況且殿閣學士是類似上柱國的虛銜,並不因官員退出朝堂而剝奪,加上爹再過幾年不出意外也能夠由閣升殿,館閣大學士卻是本官實職,到時候我們嚴家就有了‘一家兩殿閣’,爹是面子,你是裡子,父子相輔相成,最少可保嚴家三代人百年無憂。”
嚴池集怯生生道:“姐,咱們終歸是外戚,就不要避嫌嗎……”
嚴東吳面無表情地轉頭,但是視線中分明有了幾分怒意,直接打斷弟弟的言語,壓低嗓音道:“你當真看不出如今朝政的暗流湧動?!連你這個小舅子都不幫你姐夫,難道要寄希望於那些越來越會做官的文臣?”
嚴池集欲言又止,終於還是低頭認錯。
皇帝從遠處走到這對姐弟身邊,看到嚴池集的窘態,笑眯眯打趣道:“怎麼,小舅子,又給你姐訓斥了?嚴大學士每次見著朕,偶爾提起你這個兒子,總是難掩那引以為傲的笑意,你姐倒好,見一次訓話一次,害得朕都忍不住為你打抱不平了。無妨無妨,既然你姐跟你不親,朕跟你這個小舅子那是親得很,以後在你姐這兒受了委屈,只管跟朕來訴苦,咱倆一起喝酒解悶便是。”
嚴東吳柔聲笑問道:“不知陛下有何苦悶要解悶?”
給抓到把柄的年輕天子頓時語塞,讓隔岸觀火的嚴池集倍覺喜感,皇帝趙篆伸手指了指這個幸災樂禍的小舅子,“忘恩負義啊,朕可是為了幫你小子才不小心引火上身的。”
若是尋常臣子聽到從一個皇帝口中說出忘恩負義四個字,估計就要嚇得肝膽欲裂了,也不知是嚴池集太過遲鈍還是怎麼,竟是當真毫無忐忑,略微歉意笑了笑。
年輕皇帝雖說表面上冷哼一聲,但是內心深處,對小舅子的“恃寵而驕”,非但沒有窩心惱火,反而覺得很舒服。
不是一家人,絕對不會如此隨意。
歷朝歷代的皇帝,雖然嘴上自稱寡人。但哪個皇帝真的喜歡孤家寡人的滋味?
嚴東吳突然低聲道:“陛下,宮女選秀一事,實在不能再拖延了。”
趙篆趕緊一陣打著哈哈,然後找藉口說是要去找中書令大人討論些軍國大事。
酒宴過後,皇帝陛下讓群臣自行遊覽金秋園,於是文武百官三三兩兩各自結伴散開,看似漫不經心,這其中就有許多門道講究了,比如齊陽龍和桓溫兩位當朝大佬就並肩而行,並無人隨行,而辭去吏部尚書的中書省趙右齡卻拉著五六個吏部大員一起,現任天官的殷茂春便和那幫翰林院履歷厚重的黃門郎相談甚歡,幾位根基不穩的新任館閣大學士自然而然攜手共遊,碧眼兒死後已是群龍無首的尚書省那六位尚書,也各有山頭,並不扎堆,趙室勳貴倒是比較抱團,兵部侍郎唐鐵霜陪著與恩主顧劍棠一個輩分的兩位大將軍同行,其中一位便是不問世事很多年的大將軍趙隗,另外一位則是這兩年十分灰頭土臉的楊慎杏,反倒是兵部尚書盧白頡與那些同為江南出身的年輕官員走在一起。而前些年趨於貌合心離的幾位青黨主心骨,吏部侍郎溫太乙,和新近被召入京城的原青州將軍洪靈樞等人,前兩年才剛剛擺出了要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今天竟然重新碰頭在一起,看樣子已經冰釋前嫌,融融洽洽,難免讓人揣測這青黨莫不是要東山再起了不成?至於以彭家劉家為首的北地兩遼世族豪閥,在太安城的話事人也默契地待在一起。
齊陽龍和桓溫這兩個年邁老人走起路來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