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一隻手突然攙扶住他,把他拉起了身。
好似騰雲駕霧的王銅爐茫然轉頭。
那是一張自己每天照鏡子都夢寐以求的英俊臉龐,笑眯眯,是很能坑騙女子的那種,差不多是靠臉就能打遍半個天下無敵手的那種境界了。
那人笑道:“祭酒先生,這麼巧,兩次早朝都能碰到你,緣分啊。”
王銅爐還在迷糊,“嗯?你說啥?”
那張臉龐滿是溫煦笑意,“上次不是你提醒本王要多加小心,別僭越禮制嗎?御史臺和六科給事中的言官,以及司禮監宦官都會盯著。”
白日見鬼的王銅爐嚇得往後倒退數步,“是你!”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日子他孃的真是沒法過了!
上回藩王齊聚的早朝,就是因為自己鬼使神差要死不死地做老好人,結果陪著這個年輕人一起走向了那大門,就那麼兩三百步路程,然後自己在國子監就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如果不是當時坦坦翁這位老爺子還當著左祭酒,幫忙說了幾句公道話,他王銅爐的兩百斤秋膘早就給削成一百斤了!
王銅爐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然間嚎啕大哭起來,“王爺,下官求你了,大人有大量,你就當我是個悶屁,高抬貴腳走吧,朝會少了王爺就算不得蓬蓽生輝了啊……你老人家饒了下官吧!下官委實經不起折騰了呀,書上先賢告誡我們後人,千夫所指無疾而終,是真的哇!”
身穿紫金藩王蟒袍的年輕人站在這個胖子身前,微笑道:“祭酒先生,你還有沒有一點讀書人的風骨了?”
王銅爐撕心裂肺哭不停,哽咽道:“王爺,下官是想有啊,可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幾十口人,要養家餬口啊!”
附近一個有家中長輩不湊巧在國子監擔任清貴官職的女子,三言兩語比那仙人飛劍還致命,“你不是國子監那個綽號‘王爐子’的可憐蟲嗎,我大伯好像提到過你這個胖子,說你痴心妄想,早年好不容易攢下些銀子,給一位青樓女子贖了身,結果她卻跟一位年輕士子跑了。你不是沒有妻兒家眷嗎?我大伯還說了,你命途多舛,是座再多柴禾也燒不旺的冷灶。”
王銅爐頓時止住哭聲,安安靜靜,默然傷神。
隨著王銅爐識趣地沒了呱噪,大概又有這麼個絕佳的臃腫綠葉陪襯,將那位玉樹臨風又年紀輕輕的西北藩王,襯托得比謫仙人還謫仙人。
膽子大的一個女子向前跨出一步,臉頰緋紅,雙手往死裡擰著衣角,咬了咬嘴唇,終於鼓足勇氣道:“王爺,我……我叫宋鬱霖,甘霖的鬱,鬱鬱蔥蔥的霖……”
其實她身邊以及那些不斷湧來的妙齡女子,根本沒有人笑話她的口誤,因為根本就沒有人在聽她說什麼,但是意識到自己蠢笨至極的這位姑娘,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然後所有人就望著那個百聞不如一見的年輕藩王,對她柔聲笑道:“宋鬱霖,鬱鬱蔥蔥的鬱,甘霖雨露的霖。宋鬱霖,你好,我叫徐鳳年,很高興認識你。”
年輕異姓王的這個舉措,引發了一場空前轟動。
這次,再矜持含蓄的女子,也要發瘋了。
名叫宋鬱霖的姑娘整個人都在搖晃,顫顫巍巍走出幾步,伸出手的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
哭笑不得的徐鳳年猶豫了一下,橫過手臂,讓她握住了手腕,打趣道:“男女授受不親,以後宋姑娘如果因為這個嫁不出去,不妨來我們北涼,我幫你介紹我們北涼大好兒郎。他們殺北莽蠻子很狠,但對自己喜歡的女子,都會好一輩子。”
轟動之後,是詭譎的全場寂靜。
才十六歲的宋鬱霖終於睜開眼睛,抽泣著天真無邪道:“可是我只想嫁給你。”
徐鳳年輕輕縮回手臂,但是揉了一下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