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好似頂風而行的羈旅遠遊客子,既然躲不過大風,那就硬著頭皮穿風而過。
一步一掠後,他身上那件完好無損的袍子哪怕有無數浮游赤蛇遮擋,也開始出現絲絲裂縫,兩鬢青絲更是絮亂飛揚,連一側臉頰都被撲面的拳罡瞬間割裂出一條條細微血槽。
拓拔菩薩心頭一凜,這傢伙竟然硬抗拳罡也要縮短那一步距離,只為給那一劍蓄勢?在最後雙方都只有一步之隔中分出勝負?
甚至野心更大,之前種種如同一位小本買賣生意人的摳門算計,都是障眼法,其實一直在埋伏筆,要這一劍直接分出生死?
先前有兩劍分出了“天下”“地上”,後來是眼花繚亂的地仙百劍,分出了內外遠近。
這至今還沒有跡象的不動死寂一劍,難不成是要分出個生死才罷休?
似乎正如他所料,徐鳳年手中劍尖朝地的木劍
一般而言,世間至理,總歸逃不掉中正平和四個字,若是再簡略一些,大概就是儒家推崇的中庸了,佛家無我,道教無為,大抵也是這般異曲同工之妙。
可是這一刻,這劍尖扭轉但還是沒有劍氣綻放的一把木劍,拓拔菩薩看出了複雜洶湧的意氣。
不甘,積鬱,憤懣,悲慨。
我心中有大不平!
徐鳳年輕描淡寫抬起那把木劍,劍尖直指拓拔菩薩。
沒什麼道理可講。連人帶劍,人隨劍走,就那麼萬分不符常理地直直撞去!
這木劍一劍,道盡一種江湖意味。
毅然決絕。
像是瘋了的眼紅賭徒拿出了一輩子的積蓄,一擲千金,要跟老天爺一把定勝負。
很多年前,有個富貴子弟滿懷雄心壯志地第一次行走江湖,可惜半點都算不上優遊悠遊,既沒遇到過衣袂飄飄的仙子,也沒碰到俠肝義膽的大俠,只算在如同一座爛泥潭的底層江湖裡摸爬滾打,一日三餐都成問題,那趟江湖行,嗆水得一塌糊塗。然後遇到了個同病相憐的木劍遊俠兒,可謂不打不相識,偷瓜時遇到了同行,起先雙方都給嚇了個半死,之後就這麼結伴而行,他仗著早年在家中積攢下來的見識,總喜歡拿一些書上看過或是別人嘴中聽說的大道理,去刺一刺那個滿肚子小心眼的寒酸遊俠,看似語重心長其實心存促狹地告訴那個總喜歡拿衣衫小心擦拭木劍的傢伙,天底下成名高手的劍客都看重佩劍,但那種看重,歸根結底還是在乎手中那三尺青鋒延伸出來的劍意,哪有一流劍客重視劍重過本人的?那傢伙如果實在反駁不過,就只會拿一句“那是別人的劍,管不著,又不是我的”來搪塞。若是真給逼急了,就惱羞成怒握住木劍,威脅說真以為老子行走江湖沒有幾手壓箱底的絕技?他往往會挑釁說有本事就來啊來啊,到頭來,他也肯定會被那傢伙提著木劍追殺得雞飛狗跳,什麼猴子摘桃黑虎掏心怎麼下流怎麼來,其實也就是拿木劍嚇唬戳人而已。真正讓他惱火的是幾次五臟廟不消停,正蹲在野外地上“酣暢淋漓”,那傢伙就總會不合時宜地跳出來,說要練一套新悟出的絕世劍法給他瞅瞅,只要他不把稱讚人的話說得口乾舌燥,那個乘人之危的王八蛋是絕對不會停下練劍的。那次一起走江湖,總之就是在比武招親的擂臺上那傢伙興匆匆跑上去然後給人灰溜溜打下來,事後他不但得在鬨笑聲和白眼中揹著這哥們離場,還得負責給這傢伙當一回練劍的靶子,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劍客的王八蛋才能重振旗鼓,繼續意氣昂然接著去別的地方吃癟。那傢伙有這樣那樣太多太多的小毛病,集市上碰到一見鍾情的“姑涼”,總是要讓他假扮伴讀書童,總是要謊稱那匹瘦不拉幾的劣馬是自己的坐騎。若是他跟村婦討得了幾碗水解渴,那喉嚨冒煙的傢伙可沒有什麼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覺悟,相反說不定還會過河拆橋,在他拼著出賣色相被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