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顧天下不顧趙氏,這道大門已開,到時候誰能關門?這並非危言聳聽,寒門士子不如豪閥子弟有這樣那樣的規矩,世族子弟穿習慣了好鞋子,就捨不得脫掉,可寒族本就是光腳的,若是不管不顧起來,反正又有才學傍身,輔佐誰不是輔佐?甚至乾脆我自己來坐龍椅又如何了?所以趙家天子殺張鉅鹿,是殺離陽本朝頭一號功臣不假,卻更是把大開之門盡力掩回一些的無奈之舉。
這些事,師父李義山看得到,黃龍士元本溪肯定也都看得到,張鉅鹿本人更是如此。至於是好是壞,徐鳳年不做皇帝,不用操這個心。
徐鳳年自言自語道:“幽州這麼一亂,離陽那邊應該覺得是耗子扛刀窩裡橫。我剛好也要緩一緩,嗯,是得好好休養生息一下。”
小姑娘伸出一隻手掌,直勾勾望向頭髮灰白愈發轉黑的徐鳳年。
徐鳳年笑著搖頭。
少女彎曲起一根手指,眼神詢問。
四?
徐鳳年還是搖頭。
她又緩緩彎下一根手指。
徐鳳年繼續搖頭。
她即將只剩下併攏兩根手指的時候,徐鳳年笑道:“沒跟拓拔菩薩打過,第二第三不好說。”
少女神采奕奕。
徐鳳年輕聲道:“但是隻要有王仙芝在世,是第二第三還是武評墊底的第十,都沒有太大意義。”
少女伸出手指,揉了揉徐鳳年額心隱約浮現的一枚紫金“眼眸”,不太像是夏秋時節向日葵花的金黃顏色,不過她還是挺喜歡。
她小時候,家裡除了那個只知道賭從不當爹的男人,就只有她跟她娘,還有那塊田地裡金黃金黃的葵花。那些被那個男人帶回家的陌生男人,也曾經在田地裡糟蹋她的孃親,她就只敢躲在遠處。每次孃親穿好衣裳,理順頭髮,走出田地,都會找到她這個哭都不敢哭的女兒,朝女兒輕輕笑,然後遞給她一根摘下的向日葵,一起回家。後來娘死了,她就只能一個人看著那些向日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