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裡都笑稱能當上頭的,甭管是浩浩蕩蕩幾百號馬匪的鳳頭還是可憐巴巴幾十號人物的雞頭,都可以憑本事去北涼北莽撈個武將。
形似白面書生的宋貂兒言語不多,他這次帶了三十四騎過來,是四人中最多的,在邊境上百股大小馬匪隊伍裡實力只是中下水準,但宋貂兒的名號卻十分響亮,是北莽一個小士族私家子出身,寒窗苦讀十幾載,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才剛有出人頭地的跡象,就被家族裡肥頭大耳的哥哥給冒名頂替了去,他一怒之下,宰了那對父子,拐了兩名他本該敬稱姨娘的女子和一些金銀細軟出來做馬匪,不曾想還真被他在這塊靠武力生存的貧瘠土壤上給紮根下來,心思縝密,用計尤為歹毒,幾股惹到他的馬匪,都給他連人馬帶老巢一鍋端,本來以宋貂兒的手腕財力,不說七八十號兄弟,折騰個五十來號的隊伍,輕而易舉,其餘馬匪頭目恨不得寨子裡婆娘剛生個帶把的崽子就能上馬劫掠,宋貂兒背道而馳,始終將手下人數控制在三十六這個數目上,身邊三位都是窮兇極惡的馬匪,但即便三人合力想要過河拆橋,也註定要傷筋動骨,這恐怕也是魚龍幫肖鏘願意鋌而走險的關鍵所在。
兩人相識相交在陵州城,宋貂兒雖然做了個匪寇,但身上或多或少還有一股子書生意氣,南下游覽北涼風光,湊巧認識了劍術不俗的肖鏘,頗有忘年交的意味,綽號宋貂兒的這位文士馬匪,與肖鏘的兒子肖凌也十分親近,肖凌不好拳腳功夫,偏偏喜歡飽讀詩書,在魚龍幫一直不太合群,反倒是跟宋貂兒相談甚歡。肖鏘出陵州時的本意是要宋貂兒能沿途照應,哪裡知道倒馬關風波改變了一切,宋貂兒何等心思玲瓏,一下子就戳中肖鏘軟肋,旁敲側擊,說是以肖凌的才華,更適合做魚龍幫的領頭,起先肖鏘還在天人交戰,不肯立即答應這樁與義字相悖的血腥買賣,出關以後每天看著劉妮蓉那張不再熟悉的冰冷臉龐,肖鏘就心裡窩火,當前幾天終於看到假扮尋常馬匪盯梢的宋貂兒,做了個密約的隱蔽暗號,魚龍幫副幫主這才下定決心,劉妮蓉也好,一車貨物也好,哪裡比得上他兒子肖凌的錦繡前程?
何況魚龍幫交到心眼活絡門路寬廣的肖凌手上,勢必會強勢崛起,也算對得起打下江山卻守不住江山的迂腐老幫主了。
江湖,終歸是要交給年輕人去打拼的,老傢伙們都別佔著茅坑不拉屎,劉妮蓉心腸太軟,還是個女子,能成什麼氣候!以後嫁人,難道整個魚龍幫都要淪為嫁妝?!別說他肖鏘,其餘金盆洗手的老傢伙都會寒了心啊。
肖鏘腦海裡走馬觀花,百感交集,心腸愈發冷硬起來,笑道:“魚龍幫三十幾人,除去劉妮蓉和客卿公孫楊,武力並不出眾,公孫楊擅長連珠箭術,對付幾位頭領的騎隊殺傷極大,到時候我肯定會趁亂先殺了公孫楊。”
宋貂兒按住玉佩,柔聲細氣,娓娓道來:“我們不急著殺過去,這兩天兄弟們先分批騷擾,讓魚龍幫疲於應付。回頭我再請肖幫主帶去幾兩迷藥,看能否放在飯食裡,不過這樁事是錦上添花之舉,成了是最好,不成也無妨。咱們一百騎對付三十幾人,就像一場圍獵,本來如果是大鏢局走鏢的話,貨車數量眾多,還能略懂一些停車結陣的旁門兵法,可惜魚龍幫才一輛馬車,就算有當世兵法大家,都變不出花樣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算他們命不好。”
其餘三名頭領面面相識,都有些寒氣。
宋貂兒突然笑道:“對了,魚龍幫有現成的十幾匹熟馬,我不要,讓三位大當家的拿去隨意分配,但那個劉妮蓉,歸我,這沒得商量。”
耍雙斧的黑胖墩伸出大拇指,朝宋貂兒嘿嘿笑道:“宋兄弟不愧是讀過書的,愛江山不愛美人,佩服佩服!”
其餘兩名五大三粗的漢子都笑容玩味,對於這種美事,傻子才不答應,在邊境上,有好馬比有爹孃都重要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