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t>
自始至終,靖安王趙衡都沒有提及王妃裴南葦。
果真是王侯寡情比紙薄。
徐鳳年下馬後,臨近北涼輕騎屍體與傷員附近,將剎那槍插在道路上,走到一名被將領袁猛親手包紮傷口的年輕騎兵身邊,蹲下去,接過袁猛的活,所有輕騎都分明看出世子殿下動作嫻熟,尤其當他低下頭咬住布結,將其咬結實了,便是大戟寧峨眉都動容。世子殿下的秉性,他們一路行來也算有些瞭解,鬼門關水勢湍急中涉險救人,但此後在船上始終不曾與誰客套近乎,後來與青州水師一戰,身先士卒,可有半點退縮,折了北涼軍銳氣?連那靖安王世子都給丟下水去做一條落水狗!誰敢再說當初他若在場定要將那顧劍棠舊部的東禁副都尉掛在穎椽城頭是一句空話?
今日且不說霸氣出刀自救,鳳字營驚鴻一瞥,已覺刀法驚豔,就說剛才親率八十騎面對六百重騎,更一槍挑翻並刺死了那名膂力不俗的青州猛將!
戰前只說抽刀二字,戰後只說收刀二字,這份氣度,何等相似北涼王?!
還有此時,沉默著給身份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小小騎卒包紮傷口,又何曾矯情廢話半句了?!
徐鳳年起身前,對那名眼睛通紅的騎卒輕輕道:“我知道你名字,叫王衝,我在春神湖上船頭練刀時,是你守的夜。”
徐鳳年停頓了一下,道:“當時與你一同值夜的叫林衡,戰死了,是被王明寅用大戟刺死的,記得當時在船頭他與你悄悄爭執,林衡難得替我說了好話,說我練刀不是花架子,可惜死了。”
徐鳳年起身後,抽出剎那槍,走向馬車,平淡道:“希望別再死了。”
九十餘白馬義從,不管受傷與否,齊齊下跪,沉聲道:“鳳字營願為世子殿下死戰!不退!”
遠處,靖安王妃裴南葦臉色泛白,眼神複雜。
————
蘆葦蕩中的零星村舍邊上,老者起身離去,手裡抓了一把到處可取的小草用作揲筮,這是失傳的上古占卜,筮草隨手可得到處可摘,可卻不是誰都可以揲筮窺天機,故而包括龜甲在內的上古八揲,以揲筮入門最易得道最難,老儒生模樣的老人看似漫不經心地一撕再撕,筮草丟了一地,走出蘆葦蕩,湊巧不湊巧便撞上了從另一處穿出茂密蘆葦的年輕人,身後跟著一具宛如天兵的符將紅甲,手持巨劍,氣勢凌人。
那年輕人不惱不喜,只是喃喃自語些什麼,見到老人後起始並非戒備,而是生怕身後傀儡驚嚇到無關人等,細細打量,鬆口氣,燦爛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顯得格外人畜無害,停下腳步,顯然是要讓老人先行,是否愛幼不好說,尊老卻是十足。老人好似也沒有放在心上,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聲說道:“趙楷,你孃親是否告訴你她生下你前,曾做夢天開數丈,四位天人捧日而至?你別不信,你誕生時,老夫親眼所見夜出紅日赤光繞室。至於你六歲時所斬白蛇,被傳是白帝幼子,倒是假的,不過是為了應驗欽天監赤帝斬白龍的說法,是老夫故意逗弄那南懷瑜那老笨蛋的。”
趙楷張大嘴巴呆若木雞,然後小跑起來跟在老儒生身後,笑嘻嘻問道:“老先生,你與我孃親認識?”
老人輕笑打趣道:“放心,我不是你外公。”
趙楷哭笑不得,揮手讓符將紅甲中可一甲完敗四甲的金甲隱匿起來,半點不怕身份神秘至極的老人心懷叵測,腆著臉說道:“是外公才好。老先生,要不你給說說我孃親的往事唄?”
老人腳步不停,搖頭道:“盡是些悲事慘事負心人,有啥可說有啥可聽的。故事故事,便是故去的事情了,多說無益。”
趙楷溜鬚拍馬道:“嘿,老先生果真有大學問,難怪南監正都要被騙。故事這個解釋,當真是妙趣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