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
「沒有可是,好好吃飯。」殷以喬感受到他的躊躇猶豫,「春節快樂。」
律風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話想問。
最後,都敵不過面前一碗熱湯,和甜得燒心的芝麻湯圓。
狹窄的公寓,能夠聽到春節聯歡晚會的聲音。
熱熱鬧鬧的背景音樂,襯得他們安靜洗碗的窸窣聲,都帶上了難得的輕鬆快樂。
可律風站在殷以喬身邊,用水龍頭沖洗沾滿洗潔精的碗筷,止不住心中嘆息。
說不要再見面的是他,開啟門的是他,反覆無常得好像一個混蛋。
更混蛋的也只有那個追求殷以喬、和殷以喬提分手的他了!
當初律風走得毅然決然,自以為用最穩妥的方式結束了最美好的過去。
結果現在,只剩下他糾結掙扎,一團亂麻。
律風搓洗著筷子,眉頭緊皺。
自己在建築設計和橋樑設計方面嚴謹客觀的優點,一點兒也沒帶入感情生活,任性得一塌糊塗。
「發什麼呆?」殷以喬伸手拿過律風虐待的兩雙筷子,放在水下沖洗乾淨,放回筷籠。
比律風利落多了。
律風抖了抖手上的水,低聲問:「師兄你不怪我嗎?」
殷以喬已經收拾好了廚房,反問他,「你還記不記得剛來ce的時候,畫毀了的螺旋樓梯。」
律風記得。
那是他人生中極為糟糕的設計。
在殷以喬規劃好的樓梯空間,畫下了災難級別的螺旋樓梯,打破了原本該有的和諧與平衡。
直接導致律風至今不敢隨便下筆,無論多麼細微的設計,他必須都要草圖、線圖、建模反覆推敲,才敢真正下筆。
他長呼一口氣,即使七八年的時間過去,他也沒法從當時的惶恐無措裡掙扎出來。
「嗯,我記得。」律風看殷以喬的視線,像是在檢討錯誤,「你說那是災難片一樣恐怖的螺旋,飽含了令人煩躁的密集噪音,它直通的不是天台而是地獄……」
他說出這樣的評語,竟然還記得當時殷以喬的腔調。
平靜、冷漠,闡述事實一般的語氣,嚇得剛剛進入ce建築事務所實習的律風,重新觀摩了無數的螺旋樓梯,設計了十幾種正旋、逆旋的樓梯造型,分別製作了建模交給殷以喬,算是端正態度,悔過認錯。
然後,殷以喬沉默看完那些螺旋樓梯,挑了最為合適的一種。
再也沒有多說什麼。
律風不知道殷以喬怎麼提起這個。
殷以喬卻拿過水果刀,削起了蘋果,「我要是能怪你,那時候就把你掃地出門了。哪裡還輪得到現在怪你。」
鮮紅的果皮,纏繞著水果刀螺旋直下,像極了當年的恐怖樓梯。
律風站在旁邊,習慣了殷以喬的溫柔,依然不知道殷以喬為什麼能溫柔成這個樣子。
「我喜歡你,還不是圖你聽話可愛。」殷以喬指揮道,「給我拿個盤子。」
律風也顧不上愣神,趕緊拿出盤子放在案臺。
殷以喬扔掉最後一節果皮,笑著說:「這不就挺可愛的。」
師兄的誇獎,跟對待小孩子沒兩樣。
律風就算做過無數次思想工作,硬氣得能夠和殷以喬冷漠談分手,馬上回國劃清界限。
也擋不住殷以喬三言兩語,擊碎身前這道脆弱的楚河漢界。
春節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過於特殊。
特殊到殷以喬不需要多說什麼,律風都知道他的心意。
特殊到電視機裡播出熱熱鬧鬧的歌曲舞蹈,也蓋不過律風翻騰的思緒。
「師兄,我不希望耽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