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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緣聲忘記了。
他忘記了師父秉承的信念,他只記住了仇恨,恨那天道不公,傷害了他最珍視的人。
賀緣聲孤零零的坐在禮堂,他的情緒隨著樂曲變得恍惚茫然。
他對遙遠的東方大地,充斥著怨懟。
可是他為之鳴不平的人,卻叫他:向前走,去看光。
即使,那個人早已見不到光明。
音樂擾亂了他的心神,編鐘清晰的調子,在一片紛亂雜蕪之中,緩緩改變了演奏的方式。
它從一聲一頓的旋律,逐漸連續成一段長音。
又悠悠閒閒的降低了音調,難以辨明。
很快,古琴與二胡合奏的樂曲,恢復了最初的溫柔和煦。
好像一個人,走出了猛虎低哮的山林,度過了艱難困苦的黑暗,視線重新開闊,見到了大地回春的美景。
賀緣聲茫然的情緒得到了緩和。
他能聽到藍天,聽到白雲,聽到潤物無聲的春雨,一滴一滴地滋潤路邊的野草。
鐘聲輕柔震顫的鐘聲,不再是清晰的迴響。
堅硬的青銅樂器,蕩起難以想象的柔和,宛如一陣千年前的微風,拂過一片草原,在無情又繾綣的沙沙風聲之中,捲起了更為弱小的生命。
賀緣聲的視線,不由自主的去尋找鍾應的動作。
因為,除了動作,他無法確定這套編鐘還在演奏。
鍾槌輕輕掠過青銅鐘體,將它的響動,藏在瞭如沐春風的古琴絃裡,隱匿在了湖水波盪的二胡弦中。
賀緣聲必須很努力,用眼睛去凝視,才能感受到若隱若現的旋律,才能找出比風聲還要輕微的聲音。
它細細碎碎,仿若細細碎碎的絨毛
不,更像是比摩擦絨毛更輕的動作,才能發出的聲音。
在賀緣聲的心中,編鐘就該氣勢恢宏、震懾四方。
但鍾應的演奏,偏偏在春風細雨之中,讓他聽到了青銅樂器的溫柔。
他好像看到了無數擁有絨毛的小動物,經歷了長久苦難的寒冬,從冬眠中甦醒。
它們招搖著自己引以為傲的皮毛,在古琴錚錚絃樂中舒展四肢,又在二胡連續快弓裡拔足狂奔。
柔軟絨毛刮過路邊渾身倒鉤的蒼耳,沾染上了許許多多粗糙的種子,讓堅硬外殼保護的脆弱生命,得以去往想去的土壤。
足蹄間沓出的微微清風,又吹散了湖泊旁顫顫巍巍撐起絨球的蒲公英,讓白皙勝雪的冠毛,飄向很遠很遠的前方。
賀緣聲止不住腦海裡的想象。
動物們途徑蒼耳、蒲公英,似乎見到了更多更奇特的植物。
它們都無聲無息的散播著種子,就像在無聲無息的傳遞著希望。
樊成雲指尖劃過絲絃,春色依然在禮堂迴旋。
方蘭手中銀弦,也隨之弓長吟,為這美好的美景,增添歡聲笑語。
唯獨那套龐大宏偉的編鐘,聲音清淺如水、淺淡如風,始終令賀緣聲想起那些微不足道的植物,在春天進行著微不足道的播種。
有垂髫楊柳,迎著春風,柳絮紛飛。
有鼓囊豌豆,沐浴陽光,莢果四濺。
賀緣聲的眼睛,離不開鍾應的動作。
他甚至期望編鐘的聲音更清晰一些,更明確一些,告訴他這首曲子到底想表達什麼!
賀緣聲越聽越急,越想越氣。
他急著想知道這場音樂到底在演奏什麼,他生氣的猜測樂曲在諷刺他這個常居於美國的傢伙,不懂得中國人的情懷!
當他忍不住想要出聲打斷演奏的時候,音樂突然漸漸淡去。
停留著柏輝聲笑容的螢幕,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