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生氣, 是——」
那人話還沒說完,眉峰略帶煩惱,轉過頭看向錢旭陽。
頓時,錢旭陽火燒頭頂,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病房外的人,一個是易興邦, 另一個身穿襯衫手彎掛著西裝外套,神色煩憂卻優雅嚴肅的男人,除了殷以喬還能有誰?!
「殷師兄, 我沒想騙你!」
他的老毛病從來改不了,還沒遭到嚴刑拷打,先自己坦白從寬。
「是律工、律工不想你擔心,更害怕你來菲律賓……這裡這麼亂……額……」
說著說著,他自己聲音都低了下去。
忽然想明白了為什麼。
殷以喬都親自來了,搞不好剛才回他訊息的時候,人正站在病房外看著律風。
然後、然後……
收到了他天真爛漫的假訊息。
殷以喬見他說不下去,平靜回答,「我知道。謝謝你。」
這世上恐怕沒有比他更懂律風的人。
如果不是律風交代,錢旭陽又怎麼能解鎖手機,又怎麼敢隨隨便便回他訊息。
他千里迢迢趕到菲律賓,聯絡了易興邦,來醫院的路上已經瞭解了全部情況。
中槍、搶救、昏迷了五天。
今天終於能夠睜眼,卻依然虛弱得受到重點看護。
援菲醫療隊最好的醫生,每天定時巡房檢查,為律風安排了詳細的治療方案。
殷以喬的心一直沉寂,哪怕等病房裡的醫生們例行檢查完畢就能進去,依然升不起半分喜悅。
只剩下一片慘白。
殷以喬卸下了遠在中國的驚慌,卻充斥著無處發洩的無力感。
最終只能化作深深無奈。
他長嘆一聲,「人還活著就好。」
律風很少生病。
南海隧道專案時,過勞導致的頭疼腦熱,都好像上輩子的事情似的,早就被他淡忘在腦海。
可如今這一槍,他前半生沒挨過的病症傷痛都猛烈湧上來,把他折磨得渾渾噩噩,意識不清。
雖然躺在病床上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但是他連夢境都構築得不安穩。
因為,醫生們敬業檢查,不斷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呼吸順不順暢?」「手腳有沒有知覺?」
律風哪裡都不舒服,哪裡都疼,但不想顯得嬌氣,回答得格外堅強。
醫生們交流起那些複雜的檢測數值,律風聽得昏昏欲睡,把他們研究用藥的聲音當成了催眠曲,任由自己閉上眼睛。
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又傳來嗡嗡的對話聲音。
「是不是發燒了?」
「護士,請你看一下。」
「發燒正常的,體溫不算高,暫時不能用藥,免得加重身體負擔。」
男男女女的聲音,模模糊糊作響。
律風好像在夢中,隱約感受到眼皮外明亮的光。
又好像醒著,清晰地察覺到傷口陣陣發痛。
半夢半醒之間,他皺著眉,呼吸沉重費勁,卻有一隻溫熱手掌,蓋在他額頭上。
片刻,小心翼翼幫他擦掉了沁出來的熱汗。
這樣的動作過於親暱,惹得律風皺了皺眉。
他還沒能掀開眼簾,就清楚聽見一聲——
「殷師兄,桑托斯先生說……」
那一聲喊,在他紛亂意識裡格外明晰。
律風驟然覺得心跳劇烈,聽覺數以萬倍敏銳起來。
即使眼皮沉重、頭腦昏沉,他也想睜眼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律風感受到刺眼光線,痛苦眯著眼仰望著旁邊高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