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衣裳已經又破又爛了,關鍵是他入牢之前就算再怎麼講究風度,也不可能穿單衣的。時隔兩個多月,這一身在當時穿著略冷的衣裳,這會兒看著卻是格外得不合時宜。
就這樣吧,還能如何呢?
人的底線大概就是這般一點一滴的突破的,曾經的陶文哪怕是從濟康郡來南陵郡這一路上,但凡有機會都要把自個兒收拾妥當,每次進城住客棧,第一個叫水的人肯定是他。還有洗頭的時候要放香脂,梳頭時也要用髮油等等,可在大理寺的天牢裡待了兩個多月,他啥毛病都沒有了。
只這般,他走走停停,中間還小心翼翼的避讓了貴人們的馬車,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才總算是來到了貢院附近。
這次,他還真不是來搞事的,只是回到客棧拿東西外加找人。
跟兩個月之前的情況截然不同的是,貢院附近冷清得可以。明明還是青天白日的,路邊竟有好幾家鋪子關著門,就算是開門的幾家也沒什麼人。
不久之後,陶文終於走到了自己落腳的那家客棧。
「掌櫃的……」
「哪來的叫花子?走走,連個客人都沒有,沒錢舍給你。」沒等掌櫃的出來,就有店小二急急的過來趕人走,還伸手作勢要推開他。
陶文身形晃了晃,終是沒撐住倒了下去。
能在大理寺天牢裡熬過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再加上這一路走過來,即便是走走停停的,那也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被店小二這麼一趕,他是真的站不住了。
店小二咋咋呼呼的喊著人,還連聲道不是他推的。
就這麼會兒工夫,客棧裡的其他人也過來了,包括掌櫃本人。
陶文雖然摔倒在地,卻不至於失去了意識,只拿眼看向掌櫃的,結結巴巴的說了自己的名諱,又問同伴何在。
這要是換個人,掌櫃的還真就未必記得住,畢竟他這個客棧,做的就是科舉學子的生意,而學子們除了極個別長得特好看或者特難看的,多數學子給人的感覺都差不多的,陶文就是其中一個。
可誰讓他搞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呢?又是舉報人家擾亂科舉考場,又是撕毀皇榜的,後來聽說還攀扯上了主考官,就算不知道真假,反正自個兒客棧裡出了這麼個人物,掌櫃的還真就記得。
是記得沒錯,但打量了半天,愣是沒辦法將眼前衣衫襤褸的叫花子,跟當初那個青布長衫意氣風發的舉人聯絡在一起。
不過嘛……
誰會冒充這麼一個人呢?
掌櫃的沉吟半天,打發店小二去將雜物房裡的東西拿出來:「你說你是陶文,那你一定記得你留在了什麼東西吧?隨便說兩樣,我看下是不是。」
於是,陶文說了幾樣東西,主要是書籍,倒不是他千里迢迢從濟康郡帶來的,而是在南陵郡時才買的,有幾本還是簇新的,他都沒看完。
略一驗證,掌櫃的就將他的行李還給了他,並言明:「我並未在房裡發現貴重的財物,而且後續的房錢也不管你要了,但你得立馬離開這兒,往後也別來了。」
陶文嘴裡一陣苦澀,沒在他房裡翻到貴重財物,當然是因為他將銀票以及值錢的玉佩貼身帶著。
也幸虧如何,靠著那點子東西,他好歹熬了過來,是不敢對行刑者塞錢,但可以託獄卒幫著買些棒瘡藥來,加上大理寺卿念在他是個文弱書生,特赦每次行刑二十杖,中間還能間隔五日。
這麼一來,行刑的過程自然是痛苦而又蠻長,卻也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眼見店小二又要趕人,換做是遭遇磨難之前的陶文,必然扭頭就走,可經歷了大理寺天牢這一遭,還有什麼是忍不住的?
但有一點還是要問清楚的。
「我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