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下課,秋姜從草堂過來,天上下了雨,她又忘了帶油紙傘,便從樹蔭底下走。出了一叢玫瑰叢,眼前霍然開朗起來,她的心情也豁然開朗,只是腳步還沒來得及邁出,便聽得西邊的槐樹下有人道:「七娘,你嫁與我吧。」
秋姜大吃一驚,仰頭望去,果見其中一人是謝秀娥。
雖是兒郎打扮,她仍是清麗秀婉,叫人見之忘俗。面對這般求愛,她只是抽回了被對方握著的手,低眉斂目道:「七娘何德何能?配不上王郎。」
這人正是謝遠的次徒王允。
王允是個頗為俊朗的少年郎,神色還算沉穩,雖被拒絕,也只是清朗一笑,道:「你真的不願嗎?什麼門第,什麼庶出?我真的不在意。」
「我在意。」謝秀娥如是說,「郎君是琅琊王氏嫡系直系,身份貴重,七娘只是庶出,且生母微賤,實在不敢高攀。」
王允神色微滯,停頓了好一會兒,又道:「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
「不用了,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七娘不願意。」
王允黯然地走了,秋姜才過去。
謝秀娥聽到腳步聲嚇了一跳,連忙轉身,看到是秋姜,神色方鬆緩了些,躲著她的目光道:「阿姊……何時來的?」
「有段時間了。」秋姜道,嘆了口氣,「這又是何苦?你不喜歡他嗎?」
「我配不上他。」
「他都不介意,你又何必如此在意?況且,你除了出身微有瑕疵,其餘都非常出色。你是個好娘子,誰能娶到你,都是他的福氣。你為何不給他這種福氣?」
謝秀娥輕輕一嗤,哂笑著回頭看她:「阿姊,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說這些話來安慰我呢?我和他,是完全不可能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妄自菲薄?」
「這是自知之明。」謝秀娥笑了笑,神情磊落,卻透出苦澀。
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是,她退得太過徹底,根本不願意去追逐。如此清醒,真的幸福嗎?人生有時也需要醉一回——秋姜心道。
但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她無權干涉。
「算了,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多謝阿姊體諒。阿姊對七娘的恩情與禮遇,七娘永遠銘記於心。」她欠身對她施禮。
秋姜沒有回絕,只是嘆了口氣,之後也對她笑了笑:「路都是自己走的,我祝福你,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
「多謝阿姊。」
「除了謝我,你還能說點什麼別的嗎?」秋姜笑道。
謝秀娥略一凝噎。
中旬回顧謁親,秋姜與謝秀娥一同回去。牛車轆轆,進了都靈,夾道兩旁的民眾無不駐足,看這排場,猜詢是何家兒郎。
到了南街,不知從哪裡衝出的幾輛軒車將她們攔住。秋姜正要呵斥,便聽小僮在外顫巍巍地喝道:「爾等何人,竟敢攔截謝司馬府上的牛車?」
應和的是一聲長笑,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肆無忌憚道:「就是知曉這是謝狗蛋家的車,某才來攔截。」說罷哈哈一笑,揚鞭抽向他們的牛車。秋姜和謝秀娥的車首當其衝,牛雖比馬性情溫和,但這樣鞭撻,也不免長哞一聲連連後退。
車內人仰馬翻,驚呼四起。
秋姜怒不可遏,揭了車簾踏上車轅,但見一個青衣襦衫的虯髯漢子提著馬鞭得意地在馬上笑著,當下就冷了臉:「君未嘗讀過聖賢?當街逞兇,真是有辱斯文。」
高雅一怔,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打量她,嘖嘖道:「好個俊俏的女郎。謝狗蛋年紀一把,也學會金屋藏嬌了?」
「尊駕慎言,我敬你年老,多有忍讓,若再出言辱及家父,我手中的劍——可不會客氣。」她說著拔出佩劍三寸,劍芒反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