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不理會她的聒噪騷擾,目不斜視,只是望著腳下的路。
林進之鼓起勇氣,說了一句:「三娘子飽讀詩書,文采志趣自然是高的。」說完小心地從一旁打量秋姜,秋姜卻神色淡漠如常,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秋姜卻道:「修文去哪了?」
林敷也發現自己三兄沒了蹤影,撓頭道:「我也沒有留意。」
秋姜折返回去,沿著山路往上找了會兒,終於在幾丈外的一棵槐樹下找到他。她快步過去,在他肩上一拍:「發什麼愣呢?」
林瑜之回神一看,見是她,怔了怔,竟然有些恍然。
秋姜見他欲言又止,皺眉道:「有話便說。」
林瑜之終是搖頭,直身繞過她,往山下走去:「沒什麼。我上山時在這困著了,便休憩了會兒。」
秋姜卻覺得他有心事,攔到他前面:「於情於理,我不該幹擾你的私事。但是,這一刻我是一個朋友的角度來關切,你不需要回答具體,但是請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有心事?」
她的眼神讓人難以拒絕,卻又叫人如此害怕面對。林瑜之從未覺得自己有一刻是這麼卑微,這麼艱難。他的目光落在她飛揚奪目的眉眼間,光鮮亮麗的衣飾上,高華大方的氣度中,不覺自慚形穢。他生生轉開了視線,道:「真的沒什麼。」
「你不願說就算了。」謝秋姜轉身離去。
雨勢大了些,他從身後追上來,見她好像真的有些生自己的氣,也不敢輕易開口。但是雨越來越大,打濕了她的衣襟,她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遲疑了會兒,還是解下自己的外襦,當做斗笠遮在了她的頭頂。
秋姜停步回頭,在濛濛細雨中眯著眼睛打量他,過了半晌,才開口,聲音不覺低柔了不少:「你也顧著點自己。我身子棒著呢,淋點雨沒什麼。」
他輕輕一笑:「你是謝氏貴女,我不過是一介寒門庶子罷了。身份懸殊,如何相提並論?」
秋姜冷了臉道:「你我既是朋友,以後不准你在我面前說這些!」又負氣離開,撇下了站在原地撐著襦衫的他。
林瑜之神色觸動,望著她削瘦卻灑脫的背影許久,飛快地趕了上去。
說來也怪,天在此刻便放晴了。
秋姜回頭對他勾了勾唇角,嗤笑道:「都說是陣雨,我看是老天也在鬧脾氣呢。」
林瑜之不知她指著什麼,只是附和地笑了笑。目光觸及她臉上爛漫自在的微笑,又忍不住別開了目光。
秋姜一笑:「你怎地像個大娘子似的?」
林瑜之低聲道:「三娘取笑了。」
到了山下,時候不早了,停駐的牛車早已去了七七八八。林敷在東邊的一棵柳樹下呼喚他們,馭夫將牛車緩緩拉到他們面前。
林瑜之避開些許,讓她先行上車。
秋姜攀著車轅,正要上去,身後有人道:「三娘徐走。故人相見,也不問聲安好嗎?」
秋姜僵滯了會兒,才冷著臉緩緩回頭,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李元曄就那麼任由她望著,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林敷看看秋姜,又看看不遠處俊美無儔的少年郎君,咂舌不已。林進之和林瑜之都沒有說話。
秋姜道:「見也見了,四郎想說什麼?」
元曄道:「故人敘舊,找處僻靜處更宜。」
秋姜道:「請恕三娘還有要事在身,他日再敘,可否?」話雖如此,她卻不等他回答,轉身撥開簾子便要鑽入車內。
元曄幾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語氣不似方才那樣平靜了。四處已經沒有旁的客人,他沉聲問道:「三娘在惱我什麼?曄不知何處又開罪了三娘。」
秋姜狠狠甩開了他:「李元曄,你別動手動腳,我現在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