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姜半個身子倚在他的手臂上,撐著他的手掌借力,好像有些站不穩:「肩膀有些痛,好像是受傷了。」
元曄道:「我扶你回去,讓你的婢子速去山下請金瘡醫吧。」
「這麼晚了,坊內也早已宵禁,哪裡來的醫者?算了吧,還是等明日。」
元曄卻想起來:「我那裡還有些,是出行前大兄贈與的,上好的寶藥,不若你先到我那兒上藥吧。」
秋姜自然點頭應允。
蘭奴已在階前站了許久,見元曄帶著謝秋姜回來,張口要求饒的話頓時嚥了下去,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元曄的氣頭已經下去,神色也不像方才那樣慍怒至今,卻仍是冷漠,也沒看她一眼,扶著秋姜逕自步上臺階。
「奴婢知道錯了!」在他進門之前,蘭奴終於跪倒哭喊。
元曄差人去準備熱水,又喚了堂前另另個婢子進門伺候,房門在她面前「砰」的一聲合上。
不刻東西送來,一同而來的還有一個老媼。
「你是……」元曄在床榻邊微微皺起眉,他的印象裡沒有這麼一個人。
老媼跪倒磕了兩個響頭:「奴婢是這兒清掃的老奴,受這兒的縣丞僱傭,以前在縣裡採過藥,略懂一些醫術。」
元曄起身讓出了位置:「過來給這位娘子看看。」
老媼口中道:「唯唯。」上前給秋姜探了脈搏。
時間過得很慢,室內都安靜了。元曄讓其中一個婢子下去,另一個擰乾了熱毛巾,給秋姜擦拭臉頰和手心。元曄對那老媼道:「醫,如何?」
老媼收回搭在她腕上的手,起身恭聲道:「貴人不必擔憂。這位娘子雖然受傷,五臟受到震盪,不過都是些皮外傷,只好在患處上藥,休息調養幾日就好。」
元曄心裡落定,眼神示意一旁的婢子給賞錢。那婢子卻愣在那裡不明白他的意思。元曄恍然想起,蘭奴還在殿外,心裡軟了幾分。她本是河南源氏的女郎,雖是庶女,出身卻不算低,父兄皆在軍中任職,因為幼年一個方士的讖語而讓父兄寄養在他們李家。
元曄走出殿外,對臺階下跪著的蘭奴說:「起來吧。」
蘭奴低著頭道:「邸下不恕蘭奴的罪責,蘭奴絕不起來。」
「你這是要挾我?」
「蘭奴不敢。」
元曄忽然笑了一下,背負雙手緩緩步下臺階,一直走到她面前,卻也不叫她起身。蘭奴雖知他素來御下寬厚,也知他若是真惱了,必然也殺伐決斷,心裡如擂鼓般戰慄不已,跪著不敢抬頭一下。
半晌,她聽見這位年少的主人說道:「明日我修書一封,你且去新安縣吧。」
蘭奴大驚:「邸下,蘭奴真的知錯了!不要趕我走!」不住磕頭。
元曄皺眉道:「新安縣是汝南郡郡首,至關重要,你去那裡,是幫我做事。」他將一個小竹簡丟到她跟前。
蘭奴怔了會兒,忙拾起竹簡,不待開啟便對他重重磕了一個頭:「奴婢一定好好辦差,邸下放心。」
元曄點點頭,轉身朝臺階上走去,走到一半,又回過身來。蘭奴忙站直了,卻見他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平緩道,「謝三娘是我心儀的人,亦是我的表妹,日後,你不要再為難她。」
說完他就回了室內。
雖然他後面沒有什麼字尾的威脅之詞,但是蘭奴隨侍他多年,對他的脾性一清二楚,向來說一不二,心裡只覺得酸楚。
元曄剛進室內,一個婢子便面色難色地來稟:「娘子不願吃藥。」
元曄低頭看了眼她手裡捧著的瓷碗。婢子膽小,只低著頭,不敢妄動,藥液自然平靜,那黑乎乎的藥汁卻彷彿帶著股難言的稠苦味道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