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衡幾乎忘記了自己是個皇子,是個人。
他只是想活著,哪怕是做只狗,沒有人格,沒有思想,身體的本能依舊驅使他一定要自私的活下去。
十歲的身體能有多大的力量,沈玉衡無法衡量,只知道自己身上被刺了好幾個窟窿,起先是火辣辣的疼,後來連疼也變得麻木,彼此扭打在一起,如同原始的野獸。
曾經最信任最親近的人,此刻也是最想殺死他的人。
他什麼也看不見,直到鮮血噴了一臉,溫熱的液體噴在身上,像大雨一樣流了好久,幾乎將他打溼。
黏膩的觸感包裹著他,逐漸變冷的,是鮮血和他的體溫。
小太監死氣沉沉的倒在地上,“咚”得一聲,鐵鏈撞擊的聲響在他跪在地上的瞬間停了下來。
暴雨停了。
他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他滿身是傷,躺在宮中的房間裡,身旁是哭紅了眼的梅妃和一臉擔憂的沈晏。
“好可憐啊,怎麼會經歷這樣的事。”梅妃用帕子擦淚,聲音悽苦。
沈晏好心的提醒:“母妃你別說了,這種事傳出去對六弟有害無益,不要再提起,就讓他過去吧。”
梅妃喂他吃藥,喝了藥之後身體暖暖的,輕飄飄的,彷彿經歷的痛苦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噩夢。
大概這就是家人的溫暖吧,他想。
他們說了很多,說他可憐,被歹人擄走,說他運氣好,活了下來。
可沈玉衡已經完全不在意了,他就當自己已經死了,再也不出頭冒尖,蜷縮羽翼把自己隱藏在沈晏的影子裡。
他不是什麼皇子,他只是一隻陰暗求生的狗。
只要聽兄長的話,母妃和兄長都會對他好,他可以不用做個人,只做兄長的刀。
盜竊下毒,殺人放火,他什麼都做,只要是兄長的吩咐,他全都照做,為了兄長,他殺生無數,無所不用其極。
他再也不穿喜歡的紅色,再也不輕信外人,再也不表露自己的情緒。
黑色爬上他的衣角,像那間密不透風的地牢緊緊將他裹住,他把自己的脆弱和崩潰都鎖在了裡面,用一個冷漠麻木的軀殼去面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