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昧在前十五年的人生中,大半部分是在老家那間陰暗的書房中度過的。
老式的書房裡,木地板總是會脆弱的發出嘎吱響,實木書架上放的古書一般是族譜,然後陸陸續續放的是白家子孫所讀的書或者什麼閒散文章,周圍也散落堆迭這不太常用的家居用品。原本來說,這應該不是白昧一個小孩能進來的。不過對於白家更渴望致富脫貧,渴望動用一切生意行為來脫離自家窮苦手段,忽視了祖屋的書房中的傳承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已經記不太清是什麼時候因為自己不滿足父親忽視自己而哭鬧後,被丟在了這個距離住宅十分偏遠,讓他們可以更安靜享受糾纏的房間中。
沒有什麼人會來的書房是不會輕易被打掃的,剛進來是灰塵漫卷,整個房間都是如此的昏暗老舊,看起來一切可怕的東西就藏在犄角旮旯中,等待她什麼時候過去便吞沒其中。
她只是透過簡單的呼吸便能感受到那種陳舊的,不敢曝露在陽光底下的味道。
這也是淹沒了她一生的基調。
先生吩咐把小小姐放在這就好,這是她聽見最清楚的一句話,一句從伺候父親的奴僕口中的說出來的,關於自己的話。
木門就這樣被關上了。
鄉下老宅裡很多東西都十分陳舊了,是那種仔細看是可以看出時間經過的,吞噬的,一種感覺,彷彿摸上去就會跟它們一起經歷那些風風雨雨。
木門上貼著的是老式玻璃,不是很清晰,裡面有被鎖住的空氣,顯得霧濛濛的,還有報紙糊在上面。
她也記不太清了,當時的自己究竟是三歲還是五歲了,只是知道那個時候的她,不踮腳是看不見窗戶的,也無法透過沒被糊住的玻璃窗角看見空無一人的走廊。
她只能回頭看,看那些書架屹立著,黑暗就埋伏在周圍,蠱惑她進入。
那時的她滿臉通紅,若是有光照著還能看見她淚水劃過的水漬,還有一滴沒有從下巴劃落滴下。她什麼都不清楚,聽著奴僕說不清楚的什麼懲罰,發怒,便進到了這裡。
她的小手發著抖,抓住自己的衣角,因為四處無人,鴉雀無聲,她只能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顫顫巍巍的伸出一隻腳,踏了進來。
陷入黑暗本身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哪怕是不那麼徹底的黑暗中。事物在展現自己本身,你看不見它,卻能迷迷糊糊的感知到它,它就在那裡,沒有離開過,只是在等待你的意識觸控它。
她看不見那些藏在陰影下的東西,也許是銳利桌角,堆迭的書本又或者是隨意擺放的椅子。這隻有等年幼的白昧撞上去才能知道。
砰地一聲,她被自己無知魯莽的力量撞倒,跌倒在地。
——嘶,好痛。她的眼眶再次溼潤泛起淚光,這是這次她沒有試圖哭鬧,因為她知道,此刻的她恐怕哭多久都沒有會回應。她只是抽抽鼻子,重新站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是桌角。
她踮起腳尖,向上摸去,桌上很多書迭在一起,高高的一摞好像摸不到盡頭。
她的手掌向一旁劃去,感受到了許多的灰塵粘在手上,飛起,湧向面上,惹得她鼻子發癢。
一本本的書迭在一起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像是一層層交錯的階梯,書頁壓合的粗糙紋理,將銳利的紙化成鈍器,高不可攀。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跟隨自己無知的感知摸索著前進,地上迭著的書就是她的盤梯,懵懂向上爬去。
終於上來了,桌子放著些書和擺件,她看不清只能用手感受那些物體的形狀。她繼續向前摸索,前面好像就是書架,不像是迭放的書一樣,書架上的書是豎著擺的,只能摸著書脊感受那些書的性格。她試圖向上摸,但是微抖的桌子和像是無盡頭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