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剛想走,高氏終於說道:“那……和什麼有關係?”
一旁的魚立本面帶微笑,默默地等著他們二人磨嘰,好像在說:話沒說完,幹嘛要告辭;沒話說了,又磨嘰什麼?
“這個……”薛崇訓沉吟了片刻,殿中還有其他宮人,有些話不方便說,不然容易給高氏造成麻煩。他想罷便笑道,“我也說不清楚。”
“哦……”高氏的表情明顯有些失望,和平常的從容很是不同。
薛崇訓便轉身走了。
魚立本送薛崇訓出了紫宸殿,從高高的石梯上一起往下走。每次魚立本和薛崇訓在一起心情都很,很奇怪,他和外朝大臣在一起會一直想到自己是個宦官,在薛崇訓面前卻很少能想起自己的身殘……就像好友之間一樣隨意。
魚立本便用開玩笑的口氣道:“方才皇后娘娘想知道的答案,薛郎明明是知道,為何不說呀?”
薛崇訓笑罵道:“你想打聽了去討皇后歡喜是吧?幹嘛不自己琢磨答案為她解憂?”
魚立本一臉沉思的模樣,良久才搖頭道:“雜家沒想過這種事兒。”
“魚公公會感到孤單麼?”薛崇訓問道。
只見魚立本苦思不得其解的樣子。
薛崇訓也是若有所思地,時斷時續地一邊想一邊閒扯:“有的動物是可以獨來獨往生存的,但人一開始就是群居的物種……現在形成了社會也是結伴生存的方式……人的頭腦比禽、獸、畜複雜,想得就多,需求也更多。魚公公想想,咱們吃飽穿暖了,為何還要與人爭來爭去的?無非就是想得到他人的承認,實現自己的價值,所以人要求得更多。”
魚立本點點頭:“薛郎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個理兒。”他隨即低聲道,“眾王子府那些皇子,錦衣玉食無所事事也是迫於無奈,如果他們中有人有機會,恐怕也不甘心過那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太子就有了機會。哈……扯遠了,薛郎還是說說起先那事兒,一會皇后問起,雜家也有話說不是?”
薛崇訓皺眉苦想了一陣,有些困難地表達著自己意思:“除了衣食住行,人們還有其他需要,各人和各人不同。有的人透過錢財物質就能滿足這種需要,有的人需要身居高位得到大權,衣錦還鄉、世人讚頌、名垂青史,會感到莫大的欣慰……性格不同,需要不同,就會造成差別,更有一種人,覺得那些不相干的眼光並不重要,所以名垂青史也好世人稱頌也罷都不在意,卻渴望有人在內心裡陪伴著,只有那樣才不會感到孤單……”
有些意會不可言傳,薛崇訓說得艱難,魚立本理解起來更加辛苦,哪怕他是個很有頭腦的宦官,畢竟古人的思維模式有些侷限。不過他確實很聰明,很快就理解了一些,說道:“薛郎所言,就是找到自己需要之物……皇后所需是有人在心裡陪伴?”
“言重了。”薛崇訓忙道,“皇后後宮之主,又深得今上寵愛,咱們豈敢這麼說?”
魚立本笑了笑,抱拳道:“此處沒有別人,說說無妨,雜家在皇后面前自然不會這麼說了,有傷大雅。”
“和魚公公結交真是件輕鬆的事兒。”薛崇訓笑道。
他心裡卻在自問:自己對人說了那麼多,那自己要的是什麼?是名垂青史萬人稱頌,還是大權在握名垂青史?
二人走出紫宸殿建築群,薛崇訓那輛從鄯州帶回來的松木馬車就靠在那兒,他便對魚立本執禮道:“就到這裡,別遠送了,常常能見的。”
魚立本也還禮說了幾句客氣話。
薛崇訓上車前道:“皇后憂慮太甚,擔心的太多,所以心境才不好,魚公公適當時多寬慰……”他猶豫了一下,又道,“皇后憂懼之事,我也一樣憂懼,所以我們唇亡齒寒,任何時候我不會坐視不管的,請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