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兩個道士,在長橋一端花了二十枚雪花錢,拿了兩塊仙家橘樹木牌。
張山峰輕聲問道:“師父,你的障眼法到底管不管用?我怎麼覺得好像還是有很多人在瞧咱們?再說了,咱們來自趴地峰,又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情,我當年出門遊歷,可沒誰看出我來自趴地峰,連誤認我來自桃山、指玄那些師兄的山頭,也一次都沒有的。按照師父的說法,我只說自己是中土龍虎山的外姓天師,就更沒人信了。”
火龍真人微笑道:“想必是你那些師兄的名頭不大吧。”
張山峰嘆了口氣:“我覺得師兄們道法都挺高的。”
火龍真人笑道:“每次慢慢悠悠上山,彆彆扭扭下山,你這也能瞧得出來師兄道法高?”
張山峰使勁點頭,壓低嗓音說道:“我聽山上的師侄們說過幾次,說能夠自己跑出去開峰的師兄師姐,境界都高得嚇人。”
火龍真人笑呵呵問道:“怎麼個高法?”
張山峰搖搖頭:“這可沒個準,有說是金丹境地仙的,也有說怎麼都該是龍門境神仙的。”
說到這裡,張山峰鄭重其事說道:“師父,雖說咱們趴地峰不許隨便拿境界說事,可師侄們畢竟年紀小,這些個閒聊,是天真天性使然,師父可不許上綱上線,回去之後就逮住人發火,不然我以後還怎麼在趴地峰修行,不都得背後罵我這個小師叔是亂嚼舌頭的長輩?”
火龍真人笑著點頭。
張山峰還是不太放心:“師父,你得給我句準話,不然我覺得懸乎。”
由不得張山峰不緊張兮兮,自打記事起,他就只見到師父他老人家發過一次火。
一個得以離開趴地峰單獨開山的師兄,有一次與留在趴地峰上修行的另外一個師兄,不知為何起了爭執,興許是道理沒掰扯清楚,就拿境界高低說了句話。其實被說的那個師兄自己都沒覺得那是需要上心的言語,不承想明明已經酣睡兩三年的師父,破天荒從峰頂大雪堆裡震散積雪,然後一閃而逝,離開了趴地峰。
當時還是個不大孩子的張山峰,正和幾個同齡的小道童一起忙著打雪仗呢,結果一個個面面相覷。然後他們繼續打雪仗,師父在與不在,都不耽誤他們嬉鬧,畢竟在趴地峰,下雪一事,可是稀罕事,只有師父睡著了之後,才有機會碰到,真是比過年還開心。
後來張山峰才聽說那個只是說錯了一句話的師兄,當天就被驅逐出了師門,那個師兄在趴地峰地界邊緣地帶跪了整整一個月,也足足磕了一個月頭,師父都沒回心轉意。其餘師兄,都走上了趴地峰,但是都沒敢說話,就只是站在趴地峰上,好像他們犯的錯,半點不比那個同門師兄弟要小。
張山峰大概是年紀小的緣故,是當時唯一一個敢開口詢問此事的弟子,因為他很好奇師父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當時師父在所有師兄都離開趴地峰後,對張山峰只說了兩句話:
“天底下沒有什麼所謂的無心之語,只有不小心說出口的有心之言。”
“山下人,無所謂,山上人,很要命,不是要了修道之人自己的性命,就是要了山下更多凡夫俗子的命。”
張山峰還想要為那個師兄求情,火龍真人只是搖了搖頭,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就這樣吧,既然你那師兄在山上修行到了路盡頭,不如去山外修修心。”
此時此刻的長橋上,火龍真人只得親口承諾道:“好,師父就當沒聽說過這回事。”
行走在長橋上,張山峰發現有個眉眼伶俐的黃衣少年,站在不遠處怔怔出神,好像在看他們師徒倆,然後那少年轉頭就跑,一溜煙兒就沒了身影。
張山峰疑惑道:“師父這是?”
火龍真人笑道:“以前見過,打過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