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看著這個眼神冰冷的枯瘦孩子,哪怕她還只是個孩子,遠遠不是朱鹿那般歲數,可陳平安心中還是由衷厭惡。
陳平安不再看她,轉頭望向宅邸後門。貌似和藹孱弱的老管家剛好牽著小主人的手跨過門檻,轉頭向陳平安這邊看來。
視線交匯,陳平安輕輕點頭致意,那人略作猶豫,點頭還禮。一切盡在不言中。
若是今天陳平安不出現,這個枯瘦孩子早就悄無聲息地死了。而且這個老人顯然也願意對一位看不出深淺的同道中人主動給予善意,選擇不再懲罰那個不知感恩的貧苦小雜種,任由陳平安處置。
陳平安收回視線,對孩子說道:“以後別再來了,不然你會死的。”
小女孩咧咧嘴,不說話。陳平安轉身離去。
枯瘦小女孩朝陳平安消失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還不忘對高牆大門也吐了一口。只是做完這兩個充滿怨恨的小動作後,本就飢腸轆轆的她愈發飢餓,有些頭暈目眩。她原路返回,儘量避開道路中央,沿著牆根行走。她甚至不會讓路上的馬車和行人多看自己一眼——惹惱了他們,才是真的會死。
至於那個身穿雪白袍子的男人,她不怕。她對於惡意,自年幼記事起,就擁有一種敏銳的直覺,誰可以惹,誰不可以惹,她掂量得很清楚。
陳平安其實沒有遠去,就在暗中默默觀察這個渾身是刺的小女孩。
她一路走走歇歇,謹慎張望之後,等待片刻就嫻熟翻牆,偷了一戶人家的醃菜,狼吞虎嚥,快步跑出小巷。之後口渴,便又偷翻入牆,躡手躡腳,從水缸裡舀了水。重新蓋上蓋子之前,她迅速從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撒入水缸,這才悄悄離去。
陳平安看出來,她的腿有點瘸,還經常伸手去揉肋部,多半是以往做這些壞事的時候吃過苦頭。
就在陳平安打算離去的時候,小女孩來到了一處雞鳴犬吠、滿是糞泥的陋巷地帶,有一撥站姿歪斜的男子在那邊等著,好像就是在等她的到來。這些人歲數都不大,小的十三四歲,最大的也不過二十歲出頭,吊兒郎當,流氓痞氣。其中一人見到了小跑向他們的枯瘦小女孩,二話不說就一腿踹去,沒輕沒重的,若是踹結實了,估計能把小女孩踹飛出去。好在小女孩好像早有預料,卻也不是躲避,而是在奔跑途中有意無意地放慢了一些速度,雖然被踹中了,但沒多少力度。然後她毫無破綻地後仰倒去,掙扎一番,神色慘然地站起身,望向那些人的眼神和神態,充滿了彷彿天生就會的諂媚和討好。
一個應該是領頭的壯碩地痞不願意浪費時間,便讓小女孩帶路。一行人繞來繞去,花了不少時間才找到一間荒廢已久的破宅子。小女孩往裡頭悄悄伸了伸手指,那痞子頭目獰笑道:“如果指錯路,等下打斷你的腿!”
小女孩使勁搖頭,然後怯生生伸出雙手,捧在心口。
痞子頭目先是做了個江湖黑市的動作,身旁眾人便開始去包圍這棟宅子。但他自己沒有摻和其中,丟了七八枚銅錢在小女孩手上,陰惻惻道:“小賤種,剩餘的一半銅錢,不巧了,哥身上沒帶,先欠著?要不要等下辦完事情,跟哥回家拿去?”
小女孩使勁搖頭,抖了抖,將所有銅錢滑到一隻手心裡,另外一隻手拿起三枚,遞給痞子頭目。
痞子頭目樂得不行:小丫頭片子還挺上道啊。他揮揮手,沒了繼續戲耍她的興致。
小女孩倒退而去,對痞子頭目點頭哈腰了數次,這才轉頭跑開。她身後的那棟宅子裡,有人發出了震天響的哀號聲。她一邊奔跑一邊快速攤開手心看著那幾枚銅錢,稚嫩卻枯黃的小臉龐驀然笑開了花。
洞天下墜、天地接壤的龍泉郡就像一塊靈氣充沛的福地,引人垂涎。周邊數以萬計的妖怪精魅經過兩年多時間的遷徙,逐漸開始依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