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此事,當日下意識應了李周昉,讓他不要草草打擾真人,其實回到湖上一兩日,便暗暗後悔,不提那些族老,李周昉本人畢竟對他實在說不上差。
此刻也是有心道歉,自然很給面子,兩人一路到了黎涇府,便見滿地古宅。
當年從此地走出去的諸家如今很多都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了,這祖地每一間屋子都值得紀念,年年祭祖都還要回來,看似古老破舊,卻是湖邊最顯著的地方,就算是密林也不能比。
在那青磚屋之間穿梭了一陣,兩人在一棟佔地頗廣的酒樓前立足,這酒店的主人早就等在樓前了,兩眼明亮地引他們兩人進去,一路恭恭敬敬,如同個小廝。
“兩位大人…裡邊請!”
周邊自然不少人側目,有認出他們兩個的都忍不住暗暗心驚,低頭不語。
李周洛不甚在意,他和李周暝不同,多少年才來瀟灑一次,又是築基之尊,自然沒人敢說什麼,一路到了最高層,正中好一個戲臺,上方咿咿呀呀,聲音悠揚動聽。
這主人家自然是留好了最好的位置,兩人在正中一桌落座了,李絳宗殷勤地為他倒上酒,說了好些好話,這才低聲道:
“我父親那日實在是悲上心頭,言語不得體,四叔體諒…”
“也是我魯莽了!”
李周洛略有傷感,抿了酒,說了好些懷念當年兄弟友情的話,周圍的聲音卻大起來,似乎都在叫好,他抬眉掃了一眼,聽著上頭唱道:
“亂世殺人千萬萬…舉家獨個我存,命薄該天罰~命薄該天殺…”
李周洛皺了眉,問道:
“這是做什麼…”
李絳宗略有尷尬,他也是從來忙前忙後,沒有時間來看這些曲子調子,只是聽了個梗概用作談話,立刻笑道:
“這是《恨逝水》,聽聞是個世家子弟,家裡人都遇了害,一路落魄,在亂林裡跪了要尋死,沒想到兄弟修成了仙,把他拔到天上去作仙了…總是個兄弟情誼…”
他不太放心,笑道:
“這曲子是周暝叔當年在隔壁郡尋過來讓人演的,只自家看,聽說拉著老大人看過…如今才放出來。”
李玄宣以前是不看這些東西的,只是李曦明提過,後來便去個一二次,近年來身體差了,不再畫符,反倒覺得這些東西新奇。
“噢!”
李周洛頓時不說話了,點頭看起來,只是他一向看不慣這些,目光卻沒有多停留,反而很意外地落在臺邊一中年人身上。
此人身著常服,臉型狹長,生了一對鳳眼,偏顯得端莊大氣,頭上卻戴著道冠,立在一片熙熙攘攘之中,顯得清朗出塵,明明看不出什麼修為,卻有一種獨特的風姿,使得周圍的人都敬他三分,默默讓出一拳距離。
他腰間繫了兩個古樸小葫蘆,不過一拳大小,用紫色的繩索綁在一塊,另一邊繫了六把裝飾用的小短劍,一字排開,一左一右,顯得格外整齊。
“昔年一門獨郡…多少風浪歇?南北一斗人頭滾…百姓得人害~永世意不平!”
此刻周圍聲浪如潮,議論紛紛,他同樣點頭失笑,眼中滿是驚歎之色。
‘好出彩的人物。’
李周洛多看了幾眼,暗暗點頭,修行之人往往出眾些,可氣質風姿天成,除非變化過容貌,很多事情難以改變,恐怕他見過的修士都沒幾個比得上此人。
“四叔!”
李絳宗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李周洛失笑道:
“到底是祖地,有這樣風姿的人物。”
李絳宗若有所思,往臺上看去,兩人一同抿了一杯,上方已經有老人登場,披著破落的袍子,唱道:
“昔年此林作鬼蜮…便作大妖匿行跡…鬼風一時卷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