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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隱衷
醫生問顧淙也疼不疼。
顧淙也沒說話。
這種所謂的戒斷,大概產生下意識反應,用疼痛對想念做回應,之後在每一次想念的時分與之一同想起的都會是疼痛的感覺。
顧程嚴說,你很快就會好了,很快就又會是他最驕傲的兒子。
顧淙也連回應都懶得,他完全配合沒有任何反抗,他們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家裡好像就只剩下三口人,顧程嚴也彷彿成了慈父的代表,每天就算再忙都會回家和他們一起吃飯,早中晚一餐不差,林鄉雨手腕上玉鐲遮蓋著傷痕,顧程嚴說一切都會好的,林鄉雨握著筷子給顧淙也夾菜說兒子今天的菜不錯你多吃一點。
他們好像沒有任何人發現顧淙也的不對勁,他們沒有發現白天的他和晚上的他有所差別。
晚上八點來臨之前,顧淙也就坐在自己房間書桌前,桌上放著教輔資料。
筆停下的時候,另一個人格淡漠地張望著房間,下樓碰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林鄉雨,電視機沒有開,她就坐在那裡看著牆壁發呆,顧淙也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進了廚房給杯子倒滿水,上樓時林鄉雨喊住了他。
林鄉雨問,“你們是不是很討厭媽媽。”
顧淙也輕笑了一聲。
林鄉雨也跟著笑,“淙也,媽媽從前也不是這樣的,媽媽也不想變成現在這樣,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你們就是我的全部,我可以接受你們爸爸對感情不忠,也可以說服自己男人全都是這樣,男人全都有劣根性,但是我沒辦法接受你和春回在一起,淙也,這是不可以的。”
顧淙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
他透過坐在那裡的女人看見了很久之前更為年輕的她,她蹲在自己面前,對他說淙也你要懂事一點、給爸爸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在顧程嚴和她偶爾發生的爭執中,她會求救般朝他看過來。
那時候,很小的他在想,他誕生的意義究竟在哪裡,難道就是為了父母之間感情的和諧嗎。
那未免,也過於可笑。
“所以。”
他視線冷淡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輕聲對林鄉雨說,“你問過我們嗎?成為你的全部,承擔起你的全部人生,你問過我們,願意嗎?”
他說完便上了樓。
徒留林鄉雨一個人坐在那裡。
如何成為一個好的父母是永遠的議題。
提供優渥的成長環境、各式各樣的培訓班、按照既定的成功模式培養。
像是流水化生產線,一個個條件累加,最終出來的都會是乖小孩。
顧淙也已經厭煩去做那個乖小孩。
顧程嚴讓他聽話,在他詢問顧春回在哪裡的時候,會耐心地對他說,你做好你自己她當然就會好好的。
兩個顧淙也的完全遵從這個沒有期限的‘做好自己’,每一次進電療室之前,顧程嚴都會對他說下次如果不想來的話,就過好自己的生活吧。
他一次都沒有應過,然後一次次地過來。
好像所謂的戒斷反應沒有成功。
多數都是夜晚過來。
夜間的顧淙也認為這好像也是一種承擔,對這麼多年他放棄自己應有的身份躲在陰暗處所要付出的代價。
給顧春回的那封信,是在學校裡,碰見了蘇珊。
蘇珊對他們的事情知道一些,看見他後扭頭就走,顧淙也喊住了她,把那張信紙遞了過去,沒有問她知不知道顧春回在哪兒,只是對她說,可以幫我給她嗎。
慣來沒有低過頭的人,輕聲細語一句,都會讓人恍神。
也是在那個時刻,蘇珊忽然覺得,感情真是個很麻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