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連幾日紛紛揚揚,天地蒼茫混沌,染坊裡面熱氣蒸騰,屋裡爐火熊熊,街道上卻難得見到幾個人走動。
喜妹為了胎兒好特意給自己制定了計劃,包括飲食、活動、讀書、冥想等幾個方面。她覺得謝重陽一不在跟前自己就心神不寧也不是個辦法,好在周家花園雅緻,早梅含芳吐蕊,茶花嬌豔錦繡,水仙幽香靡靡,又有能歌善舞吹拉彈唱的幾個小丫頭時不時的解悶,日子過得也還愜意。
這日早晨,寒風清冽,喜妹抱著被子坐在炕頭上發呆,昨夜好像他回來了?又像是自己做夢。看了看天色,雪光映著窗紙,清幽幽的,原本婆婆起來會過來看看,今日竟然沒來。
她聽見院子裡隱約有人說話,便趴在視窗挑上小風窗的紙卷往外看了看,日頭沒出來,雪光明亮,那人站在那裡身姿秀挺,笑容清雋,不是謝重陽是誰?
她心突突的跳,怕自己相思太過眼花了,將小窗開大點,要問跟他說話的師父那人是誰。剛要開口,他已經笑吟吟地看將過來,朝她眨了眨眼,笑意煦暖。喜妹“啊”了一聲,喊道,“小九哥回來了?”
孟婆子聽見喜妹的聲音,笑道:“你媳婦醒了,快進去吧。”
待謝重陽一進屋,喜妹便忙不迭地問東問西,又讓他上炕。等謝重陽笑嘻嘻地告訴她昨夜便回來,怕吵醒她就宿在南院,她故意把臉一板,哼道:“難道我會怕你吵醒?人家天天盼你回來,你倒好,回來不先回家。”
謝重陽看她佯怒的神情,紅潤的唇微微嘟著,竟是一副孩子氣,心下一蕩將她攬進懷裡,笑道:“你害喜厲害,夜裡好不容易睡著,若是我一折騰,只怕你整夜都沒得睡,不如晨起再見倒好。”
喜妹埋怨道:“也不知道怎麼的,我就是比別個厲害點,整天想吃這個那個,可真端來跟前,又吃不下,吃得沒有吐得多,也不知道懷的是孩子還是祖宗呢。”
謝重陽嗔得捏了捏她的鼻尖,又向懷裡掏了她給做的針線粗陋的荷包出來,“原本能早幾日回來,特意等這個晚了幾天。這是一位同住的學友給的,他媳婦兒也是厲害,得了個秘方醃了酸梅,這是一包曬乾的,還有一罈子醃製的,過幾日他託人捎給我。”
喜妹拈了一顆糖梅入口,頓時酸酸甜甜滿口,卻沒有一點膩歪,只覺得清口爽快,忙又要多吃幾粒。謝重陽握住了她的手,“難受的時候吃一顆,梅子不比其他,又不能多吃。”
喜妹終還是忍住了,又問他怎的回來了,是告假還是休假。謝重陽說自己跟學正請了假,因為他課業好,加上有舊疾特許回家讀書,三個月去參加一次州學考試,如果成績仍入前幾名,便仍許回家讀書,學校份例一應不少。
喜妹驚喜道:“哇,這位學正真好,上學還能回家讀。”想她當年小學中學大學唸了一堆,畢業後也不記得唸了什麼,可那十幾年確確實實是花在學校了。
兩人說了一會話兒,謝重陽伺候媳婦穿戴洗漱,去跟大家打招呼。路上喜妹不忘了追究書信的事情。她氣鼓鼓地道:“單單給我的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話,還假模架勢地分開放,倒讓別人以為寫的什麼肉麻話。”
不就一句“其情拳拳,其心切切”麼?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比起她曾經見過的連讓人臉紅都不會。
謝重陽攬著她的腰,笑道:“所以你便讓謝遠給我回信,故意不理睬我麼?”
喜妹哼道:“我手痠,拿不動筆,結果你往後就不寫信回來?”
謝重陽陪笑道:“才不是呢,我是想反正就要回家,不如攢一起給你一個驚喜。哪裡知道等這個酸梅多費了幾日。為夫怕你在家擔心著急,可是連夜趕路,都不曾投宿呢。”
“啊?”喜妹一聽又急了,“大雪天,你就這麼呼呼噠噠地趕了一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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