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東宮已經撤回原先的旨意了。”李平想起朝堂上的事來。
太皇太后並不貪念所謂的祖孫情,李平覺得哪怕太皇太后有那麼一丁點的母性,恐怕也都是用在那對雙胞胎兄弟身上了。
讓太皇太后萌生退意的還是莫那縷的那句話,六鎮。
“……”拓跋演聽到李平這句,他閉上雙眼,靠在身後的憑几上,過了良久才緩緩睜開眼,他依照漢人的禮節,從御床上下來,雙手攏在袖中對李平一拜到底。
若真的是被廢,他這個廢帝是鐵定活不成的了。宮廷之中兄弟之情原本就是個笑話,經不得任何考驗。拓跋演也不會天真到認為那些弟弟們不會對他怎麼樣。
“陛下使不得!”李平見著拓跋演今日對他行如此大禮,連忙避開,並且拜下來。
“此事還是尚書右僕射向東宮進言,若是隨意廢立,會引起六鎮動盪。”李平心中也想把這份功勞獨吞下,不過此事根本就瞞不了,不如早些說出來,在莫那縷那邊好賣個人情。
“……我知道了。”拓跋演點點頭。此話說完,他身形晃了晃,而後向後倒了下去。
李平眼疾手快,幾步衝上去,“陛下?!”
“陛下已經有許多時日沒有好好用膳過了。”毛奇是拓跋演的貼身內侍,如今昭陽殿解禁,他也重新回到拓跋演身邊伺候。見著拓跋演蒼白的面龐,毛奇說話都有些泣不成聲。
“那還愣著作甚?”李平叫過幾個黃門將懷裡的十一歲少年抱到內殿去,“快讓醫官來啊!”
不用李平吩咐,早就有黃門去把上值的醫官叫過來了。醫官是被兩個黃門一邊一個給半拖半拉進來的。
醫官診脈過後,開出藥方,然後迅速送往尚藥局的御奉處。
醫正瞧了一眼拓跋演的臉色,在幾處穴位上紮了幾針,眠榻上的小少年幽幽醒來。
李平袖手跪坐在一邊,瞧著拓跋演已經醒過來,那邊醫正已經讓人去給御食曹說準備些許粗糧,不要一開始就給天子食用油膩的肉羹等物。
拓跋演看著帳頂上繁複的繡紋,過了好一會才閉上眼。
此事才過,李平不好在昭陽殿久留,再留一會,恐怕萬壽宮那邊就會派人來。李平是教拓跋演讀書,算得上是半個老師,他看了一會,然後告辭了。
毛奇在旁邊服侍,見著拓跋演只是看幔帳,過了一會,御食曹準備好的粟米粥送來了,粟米粥熬的很濃,粘稠的幾乎分不開。
毛奇伸手在盞側探了探,溫熱正好。他親自奉給拓跋演,“陛下。”
粟米粥是平常宮人甚至是平民用的,但是醫正說如今拓跋演的腸胃虛弱,受不了肉食和羊酪這種腥葷之食,粟米粥養腸胃,對如今的拓跋演來說大有好處。
粟米粥熬的極是濃稠,裡面加了磨成粉的石蜜,透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拓跋演搖了搖頭,他被囚禁起來的時候,餓到極點,也想過哪怕自己面前有一碗粗糧粥也好。如今真的一碗粟米粥擺在面前,他也沒有多少食慾。
“陛下,多少天了,您沒有好好用過膳食。”毛奇勸道,“陛下多少用一點吧。”
“吃不下去。”拓跋演搖搖頭,餓過頭了見到膳食就反胃,沒有半點食慾,甚至還有些想要作嘔。
毛奇想起醫正的話,放下手裡的粟米粥,讓黃門送來一杯石蜜泡出來的糖水,讓拓跋演喝下去。
蜂蜜粘稠,腸胃虛弱的人不適合飲用,用石蜜代替是個不錯的辦法。
拓跋演支撐著喝了幾口糖水,過了一會總算是好了些,頭腦也清醒了些許。
“放著吧,待會我會用的。”拓跋演瞧著那碗粟米粥說道。
毛奇跪在那裡,有淚也不敢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