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諧榻前。慕容諧沒想到外頭竟然有人闖進來,險些灑了手裡的藥,當他看清楚來者何人,手掌一歪,半碗藥潑出來,弄溼了被褥和衣襟。
“丞相!”
家僕見狀低叫。
韓氏看著面前的雙頰凹陷,頭髮已經白了大半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慕容諧在她眼前永遠是意氣風發的,似乎不管什麼事到了他的面前,他都能輕易解決,明明不年輕了,卻依舊不服老。
現在他老態畢露,陌生的叫她幾乎認不出來。
兩人相望好會,韓氏上前一步,“你們去取乾淨的被褥和衣服來。”
家僕見是她,馬上躬身去了。不多時家僕們將髒了的被褥全部撤換,慕容諧身上也擦拭了一遍換了新衣裳。
“你來了。”慕容諧靠在軟枕上,目光貪婪的望著韓氏,“我還以為我到死都看不到你了。”
韓氏一口氣險些沒上來,她咬住唇,狠狠的瞪他,“你為甚麼要這個時候死?人都說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你是好人嗎?你既然不是,還想死?”
“你這個混賬東西,下了黃泉,也絕對落不到好!你——”
慕容諧被她罵了一頓,心裡無比的舒坦,他聽她的話,連連點頭。
“我就是死的太早,六藏我才立他為世子,我這一走,恐怕要出不少岔子。”慕容諧整個人重重的枕在身後的軟枕上,終於露出了幾分頹唐。
韓氏沉默下來,忍不住落了淚,“你……”
“我只有祈求上天多給我一段時日,好給他把那些事都給順好了。”慕容諧眼睛上漸漸失去了光彩,“他是我們的兒子,我這一生對不起很多少,也騙過很多人。算計,落井下石之事也不知道做過有多少。但是我對六藏的心是真的。我不會叫他有任何的委屈,我打下來的基業也會完完全全的交給他。”
“你現在還說這話!”韓氏哭出聲來,“我就問你,你當年做的這事,都叫甚麼啊?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遇上你!你瞞了我這麼多年,把我瞞的好苦!這會、這會你還——”韓氏說不下去了,痛哭不止。
“都是我的錯,到時候見到兄長,所有罪過都是我一人承擔,放心,我絕對不會叫你受半點委屈,哪怕在那邊也是一樣。”
“我才不要呢!”韓氏猛的放下袖子,“你說說看,這些年,你佔了多少便宜?我當年我當年到底是被甚麼給蒙了心,才想到幷州去投靠你!”
慕容諧聞言裂開有些乾燥的嘴唇笑了笑,“當年知道你帶著六藏來幷州,我高興的幾天幾夜都睡不著。”
“你還說!”韓氏氣急。
“真的,不騙你。”慕容諧道,“那時候你和六藏來了,我才覺得這日子又好了起來。我的心,在這二十年裡頭,對你剖了無數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