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一眼就鎖定了站在石堡天台的他。蘇明安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他只是低頭,看著自己完整如新的雙手,像看著什麼珍惜的寶貝。上一週目,被異化的他,是一點點,一寸寸地看著它們化為漆黑的黏液,他融化的五指和他身上紊亂的各色物質混在一起。他當時,不能操控手指,不能操控手掌,不能說話,不能動彈……像是被人生生封禁在了軀體所鑄的殼子裡,萬事萬物在他眼中都變得光怪陸離。無窮無盡的恐懼哪怕到現在都令他全身顫抖,他的眼珠僵硬地挪動著,一瞬間,他有股想要撕裂自己胸口的自毀慾望。……只為了遏制這種延綿至此的恐懼。往日,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體與情感,去做能夠推動通關進度的任何事。隨著時間的推進,他已經不將自己看作充分的人,而更像一種為了達成目標而化作的可拆分道具。他可以拆分他的表達能力,拆分他的情緒感染能力,拆分他對各事各人的情感,拆分他的思考、信仰與哲學,拆分他對於痛苦的忍受、情緒的反饋,拆分他基礎的邏輯推理,以及共情能力。……以此構築為合格的“第一玩家”。因為深知自己先天不足,能力不夠,他需要進行這些“拆分”。因為弱小,因為德不配位,他要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而最適合的,也是他為數不多所掌控的力量,就是他的死亡。……如果他的死亡能夠延展之後的道路,那麼便去死吧。如果他的死亡能夠揭露通關的真相,那就去死吧。所以,他可以為了獲取異化後的線索,就讓上一週目的自己,處在為期一小時的異化之中,來尋找破局的機會。他原以為這沒什麼大不了,這種向死而生的事情,他先前做過很多。無論是泯滅洞穿太陽穴而死,還是流乾血液來灌注法陣,或是被爆炸撕裂身體,被生生碾成肉餅、被從千米高空推下摔死……這樣的痛苦,他經歷過許多。他的精神點數也夠高,他有把握在異化結束後調整狀態,如同在白沙天堂做過的一樣。他不是多智如妖之人,也無法拳打主辦方、腳踢老闆兔,他無法如同英雄般一路砍瓜切菜,輕鬆獲得全勝。所以,他只能透過這種踩在自己屍體上的方法,來開闢道路。人類一生,都在由自己生到死的道路上行進著,而他只是在起點和終點間多返了幾程。如果連這種覺悟都沒有,更別提在絕望的遊戲下贏回故土。他只是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這種名為死亡的,命運的饋贈,沉溺於高位與虛度。無論多痛苦,多折磨。但現在,在經歷過死亡,體會過這種痛上數十倍的,難言的異化之苦後,他一直繃著的那根弦,有些斷了。人在生理上的痛苦,很容易蔓延到精神上的崩潰。“——蘇明安,你的沉默,是代表著預設嗎?”水島川空看著垂頭不語的蘇明安,柳眉倒豎:“你的身份是邪神,而玩家與他們的引導者,相性是匹配的,這樣看來,你這個人果然也——”她揚起手裡的火焰劍,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對了,差點忘了問你——我失蹤的晴——你見過她的對吧,她自第六世界就不見了蹤影,她和我提過,她去找你了。然而她到現在,都再無音訊,她若回來,一定會來找我……——只有你,只有你能強行讓她失去玩家身份,你們有仇,你又是唯一能轉換npc與玩家身份的掌權者————是你害死了她!”……【邪神,今天就是你的滅亡之日。】……天空之上,宛如神明的黑髮女人,高聲宣判邪惡者的罪行。她的手裡揮舞的,是不知焚燒了多少被放逐者軀殼的劍。這熾白的火焰象徵著淨化,它要,燒盡世間一切不祥之物,其名為“審判”。族民們仰起頭。他們跪地,高歌,向著她那直面邪神的,勇敢的,挺直脊背的影子高聲祈禱。燦爛的,熾白的日光下,審判者的長髮隨風揚起——那風裡,滿是讚頌與自由的聲音。…………【在這片被捏造信仰的穹地裡。】【……他們是唯一一對“清醒”的羔羊。】【她想為她愛著的族民們,帶來光明與自由。】【可是,年輕的少女,她並不知道。】【在無法被言之於口的,被排斥的憧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