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到死前,錢孚本來的慌亂,恐懼,焦慮,仇恨,突然統統消失不見,反而少有的安詳,這種轉變突兀,但卻並非不能。
看著項央年輕俊朗的臉孔,微微點頭,竭力撐著自己坐起。
「你是一個人物,死在你手傷,是我的報應,我無話可說。」
完了又將目光放在孫濤身上,本來洗不清的恨意,卻變成了傷感的哀求。
「父親年事已高,又久病纏身,實在受不了打擊。孫師弟,我死後,不要將這個訊息告訴父親,就說我去遊歷,尋找醫治他的方法。還有,希望你念在往日情分,好生照料父親,我在九泉之下感激不盡。」
聽到這番話,孫濤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糾結中又帶有一絲猶豫,想起多年前師兄弟幾個在師傅的教導下習武練字,大家親如兄弟,他有些心軟了。
不過心軟只是一時,他到底不是年輕時的毛頭小子,點點頭,神態鄭重,允諾道。
「師兄放心,師傅雖是你的親父,卻待我們這些師兄弟如親子,我孫濤自問不是好人,卻也不是畜生,必定竭盡全力奉養老人,照料周全,讓他頤養天年。」
聽到孫濤的話,錢孚鬆了口氣,完全放下心裡的擔憂,神情更加恍惚,麻藥的藥力點點侵蝕全身,無憂無痛,彷彿一時間達到佛家的清淨大自在的境界。
「還有,我有一套吐納訣放在房間東牆第三層第五列磚後,可以練出內力,孫師弟好生修煉,發揚我猛虎武館,我加入的組織很龐大,如果我不見了,一定會有人來查探,要小心應對,尤其是要防備一個叫趙德漢的人。我錢孚罪孽深重,參與拐賣婦孺,實在罪不可恕……」
錢孚的聲音越來越小,將自己的事情交代出來,後面精神紊亂,不但聽不清具體講的什麼,甚至自己也不知在說些什麼,漸漸昏昏睡去,響起輕微的鼾聲。
「動手吧,師兄中了麻藥,身上無痛,也算死的安樂。」
孫濤看著坐靠在大榕樹下鼾聲響起,沉沉睡去的錢孚,心裡沉重,緊緊握住身後的雙拳,轉過身道。
項央點點頭,沒有猶豫,手中的雁翎刀閃過,精準無誤的切開錢孚低垂頭顱下的喉管,嗚嚕嚕的鮮血冒出,錢孚卻一動不動,沒有喊痛,沒有掙扎,就這樣在夢中悠然而去,比起世上九成九的人,死法實在好上千萬倍。
「看你的樣子,也是不想補上一拳了。」
孫濤轉身,看著錢孚死去,面上憂傷,陡然聽到項央的話,冷冷的看著面前之人。
是的,他反悔了,師兄在最後幡然悔悟,將武館的一切都託付給他,若是死了還要折辱屍體,他下的去手嗎?
難怪是一個矛盾的人,項央看的果然沒錯。
「是的,師兄已經以死謝罪,你還要如何?若是你害怕我揭發你,大可以放心。我孫濤可以發誓,不會洩露有關你的任何訊息,不然蒼天震怒,可御使雷霆劈殺於我,更讓我墜入地獄後永不超生。」
這個時代的人,對神佛,對誓言,還是很看重的,孫濤能發下這種毒誓,已經是很有誠心了。
不過項央卻搖頭道,「用不著如此。說實話,錢館主帶給我不少震撼。他是一個壞人,謀害我的父親,參與數不清無辜之人的販賣,死的實在不冤,甚至大快人心。
但同時,他也是一個孝子,臨死前仍不忘安排生父後半生,更能幡然悔悟,懺悔自己的罪行,讓我感同身受,罷了,人死如燈滅,過往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人性,本就沒有極善與極惡,善惡雖對立,卻並非不容於一體,就像錢孚。
「哦?那就多謝你了,若是無事,就請項捕快離開這裡,我要安置錢師兄的遺體。」
項央點點頭,看著臉色稍霽的孫濤,最後提醒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