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蘊之還想挽留,想著若是再挽留倒是害了她,索性痛快寫了合離書,讓她帶著孩子脫離苦海,他一個人來承受也沒錯。
哪裡知道,她自己走了,並沒有帶著孩子。
而這倆孩子,後來跟著閆潤芝,性子和模樣卻隨他們娘。
程蘊之也說不出什麼來,就坐那裡不說話,程香蘭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
程香蘭看姜琳對自己一點都不熱情,甚至話也不說,招呼也不打,也不問問自己餓不餓渴不渴,心裡越發不高興,覺得肯定是閆潤芝挑唆的。
她對程蘊之道:“爹,我大老遠出來,晚上回不去,就在你這裡住兩天。”
程蘊之剛要說話,劉紅花笑道:“妹妹,你可不能這樣,這家咱爹可不做主。現在都是弟弟和弟妹做主呢。”
程香蘭驚訝道:“爹孃在,哪裡有小輩當家的,這不是讓人笑話?讓人戳脊梁骨嗎?咱們老程家可沒這樣的規矩。”
她尋思本來姜琳要是對她客氣點,她也給面子,結果姜琳不理睬她,她也來氣。你對我無禮,我自然也不給你臉面。
程蘊之:“我腿腳不好,什麼也不能幹,半個殘……”
“爹,你可別這樣說。你身子骨硬朗著呢,還能活一百歲。咱家平反了,大隊用了咱們的院子,按月給你和娘錢糧肉,按年給棉花柴草,你賺得可多著呢,比年輕人都多。再說,那個磚窯廠,不也是大隊看你的面子?要不能開起來?”劉紅花笑著補充。
程香蘭立刻道:“那沒什麼,之前我還擔心弟妹不高興。既然是咱爹的,親閨女住兩天伺候伺候咱爹,也是應該的。這麼多年沒伺候……”
姜琳根本不搭理她,她給程蘊之面子,尊重他,自然不會當著他的面對程香蘭如何。
閆潤芝笑起來,“你這麼有心,我和你爹也不能攔著。”她對程蘊之道:“老頭子,來,收拾一下。咱們明兒一早就跟著去住閨女家。我也沒閨女,都眼饞人家的閨女呢,這下好了,香蘭回來,我也有閨女了。”
她對姜琳道:“寶兒娘,你給親家母拍電報,讓她冬天來咱們鄉下住住,也住住閨女家。”
程蘊之自己應付不來倆老孃們兒,正窘迫得很,見媳婦兒給他解圍,立刻道:“聽你的。”他起身。
程香蘭急了:“爹,你咋這麼軟耳朵?娘,你要是去住閨女家,也沒人不讓你住。且等我回去和家裡商量收拾一下,好好接你們去。”她又開始抹淚,“你們是不知道。這麼多年,我這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啊?一年到頭吃不飽,挺著大肚子要生了還得下地,才生完不出十天又要下地,做了一身的病啊。大夏天的,我都不敢喝口涼水兒,不敢吹風啊,捂得嚴嚴實實的啊。爹、娘,你們說,但凡我有點辦法,我還能不來接你們?”
她抽泣一聲:“當然,你們埋怨我也是應該的,畢竟不在跟前,也不知道閨女受了多少委屈。”
閆潤芝卻不接她那茬,你受苦委屈?有我們老兩口受的一半多不?她道:“你要是來接爹孃去享福的呢,我不攔著。你要是覺得你爹平反了,有好處,想來撈點,那我可醜話說頭裡。我們這家,寶兒娘說了算!”她面朝著姜琳,寶兒娘叫的聲音格外大,也格外自豪,“我們寶兒娘是省城來的知青,有文化,有身份,可不是那些沒見識的。”
程香蘭瞪大了眼睛,“爹啊,怎麼的你當不了家,我兄弟也當不了家,還要個女人說了算?”她原本還想標榜一下自己是來孝順爹的,可不是聽見平反來要好處的。可這會兒一聽姜琳當家,她一下子就接受不了。她嫁過去,自覺男人對她不錯,可裡裡外外也是男人和婆婆說了算,她並沒有發言權。這家也有自己的一份子,現在平反歸還財產,自己憑什麼不能拿一份?所以她不再說自己不是來要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