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慶幸的是,從青雲衛的話裡得知,父皇只是受驚,身體無礙。
然而這種關頭,他並不能摘下面具在青雲衛面前表露身份。天家父子也是君臣,本該在皇陵靜思己過的他,絕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京城。
他無法保證,父皇不會多心。
不過,這是什麼地方?他低頭看胸前傷口,很明顯被處理過。
“砰”的一聲房門被推開。
謝澤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逆著光大步而入。
兩人視線交匯,姑娘纖眉一皺,竟順手拎起了門口桌上一尺餘高的青瓷花瓶,面帶警惕之色朝他走來。
謝澤眼皮跳了跳,這姑娘他有印象,記憶中他逃進一家宅院,出去應付青雲衛的就是她。看來是她救了他,還給他治傷。
可不知為什麼,他腦海裡忽然浮現出的卻是另一幅畫面:他剛睜開眼睛,就被這姑娘搬起腦袋反手砍了一下後頸。
方才他還在想,是不是幻覺。現在看她神情,只怕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韓濯纓握著花瓶,心想,這勉強也能當做是一件武器了。此人能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躲避青雲衛的追捕,武功未必在她之下。
他已經清醒過來,不比先時還昏迷的時候能任她擺佈,她不敢掉以輕心。
“韓姑娘,怎麼樣了?是不是他摔地上了?用不用我們進去幫忙?”門外傳來馬大娘的聲音,“翠珠你也真是,攔我做什麼?他一個大男人,要是摔地上了,你們家小姐一個人搬得動啊?”
韓濯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低聲喝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實交代,不然我就……”
她倒不是真心盤問他的身份,而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藉機將他打暈,讓他重新陷入昏睡,省得在人前露出破綻。
謝澤眼角的餘光留意到她的小動作,後頸被砍的記憶瞬間浮上心頭。他佯作無意偏開頭:“你說什麼?”
計劃落空,韓濯纓下意識反問:“什麼?”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兒?”謝澤看著她,續了一句,“我又是誰?”
韓濯纓心中訝異:“你……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記得我?”
謝澤方才不過是隨口一說,意在拖延時間,避開她的襲擊。沒想到她竟這麼大反應。於是,他搖了搖頭,說話極慢,似是很迷茫的樣子:“我,應該記得你麼?想不起來了。”
“都想不起來了?那你還記得什麼?”
謝澤做努力思索的模樣,很快又雙目微闔,按了按眉心,面露難色:“我,好像……什麼都不記得。”
“怎麼會這樣?什麼都不記得?”
謝澤看著她,輕輕點頭:“不記得。”
“難道也是失憶症?”韓濯纓在邊關時聽說過有士兵因頭部受傷而失去記憶,所以對失憶症並不陌生。但那個士兵是因為頭受傷,眼前這個人呢?總不會是她先前那一記手刀的作用吧?
“韓姑娘?”馬大娘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起同時,人也出現。
翠珠急急跟了過來,還抓著馬大娘的衣袖,委屈而自責:“小姐,我……”
她是想攔,可也不好硬攔。馬大娘熱心腸,能幫忙的時候,確實幫了大忙。可此時此刻,她的熱心腸,就對她們不利了。
韓濯纓腦海裡似乎有光亮閃過,她眼珠子骨碌一轉,快速放下手裡的花瓶,一把握住了謝澤的手,情真意切,字字控訴:“哥哥,你真的連我都不記得了麼?怎麼可以這樣?”
他雖然醒來的不是時候,但失憶的是時候啊。
右手忽然被人攥住,謝澤眉心突突直跳,心中滿是不可置信。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叫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