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略帶清冷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從她的角度,她能看到一人騎在馬上,就在她不遠處,居高臨下望著她。他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覺得光線刺眼。她死死盯著他紅色袖口以及手腕上繫著的細麻繩,一字一字:“我不是宋元婧……”
裴巖眉峰緊蹙,他聽過宋家大小姐的名字,也在二弟的書房中見過這位京城第一美人的畫像,對她跟二弟之間的那些糾葛,他更是清清楚楚。但是此時此刻,他很難把他聽說過的宋大小姐和眼前的女人聯絡起來。
她跌倒在塵埃中,眼圈溼潤,鼻尖通紅,可憐兮兮。他看見她嘴唇翕動,然而動了幾下後,就沒了一丁點動靜。
眾人大約是沒見過這等局面,不管是迎親的還是送嫁的,都呆愣愣看著,沒有半點反應。
裴巖雙眉緊鎖,翻身下馬,上前檢視:“喂!”
新娘子雙目緊閉,呼吸細微。裴巖試了試她脈搏,確定只是昏睡了過去。
他眼神動了動,直接彎腰將她打橫抱起,重新放回了轎內,又順手按了按她的睡穴,才放下轎簾,吩咐轎伕:“繼續。”
“是。”
裴巖撥馬迴轉,接親的隊伍繼續前進。嗩吶聲依然響著,裴巖眼前卻仍浮現著方才的那一幕,高傲的宋家大小姐就那麼倒在塵埃中。他黑眸沉了沉,驅走了腦海裡不合時宜的影像。
海棠跟在送親的隊伍裡,耳朵裡聽著那些像歡喜又像悲涼的嗩吶聲,茫茫然前行。
到了定北侯府,海棠無心去感慨裴家的氣派。她只看到新娘子被一個粗壯的婆子背了出來。
裴家這邊和平江伯府不同,諸如跨火盆、跨馬鞍等步驟,乾脆都省了。新娘子直接被帶入華堂。
高堂上座空著,只放了老侯爺及其夫人的牌位。新郎官的牌位則由其兄長定北侯裴巖親自捧著。
簡單走了個過場,就算是禮成了。新娘子被攙扶著送進了裴家二少生前所住的院落。
海棠只跟在送親的隊伍裡,並不是陪嫁丫鬟,等會兒還要跟著送親的隊伍回平江伯府去。但她還是在旁邊扶著新娘子。
陪嫁的嬤嬤是劉媽媽,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只在到了房間後,請其他人自去忙碌。
房間裡很安靜,海棠不敢去看人事不知任人擺弄的新娘子,也不敢去想象姑娘清醒後的情形。
蓋頭已經被挑落,新娘子頭戴鳳冠,半躺在床上。
海棠深吸一口氣,上前動作極輕解下了鳳冠,又請人打了熱水,幫姑娘淨面。她想了想,乾脆又解下了姑娘身上的外衫。
因為這樁婚事特殊,所以新娘子喜服下面是喪服,喪服下面才是內衫。
儘管知道姑娘不太可能會醒過來,但她仍然小心翼翼。
“水……”
待聽到姑娘的輕聲呢喃後,海棠心裡一顫,手也跟著顫抖起來。她上下牙齒相撞,咯咯作響,猛地直起身來,但又不敢走遠,她倒了一杯水後,鬼使神差地從懷裡顫巍巍拿出了一個小紙包。
一直沉默的劉媽媽忽然開口:“你倒是乖覺。”
海棠手一抖,紙包裡的粉末盡數傾撒在茶杯裡。
劉媽媽接過了茶杯:“你先出去吧,等會兒送嫁的隊伍就要走了,看你到哪兒哭去。這兒交給我就行。”
海棠咬了咬唇,眼睜睜看著劉媽媽將茶杯裡的水給姑娘喝了下去。
昏迷中的人一點反抗也沒有,乖乖嚥下了到嘴邊的水,重新陷入了沉睡。
…………
雨嘩啦啦下著。
周幼寧慢慢睜開了眼睛。她腦袋很沉,意識也很混沌。待看到頭頂陌生的床帳後,她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前塵往事就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