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痛,只怕來不及。
他咬緊牙關,額面汗水密佈,左臂灌滿力量拼命摁住阿德斯的反抗,吞忍右臂鑽心痛楚,猩紅的眼望向面露心痛的小妻子,嘶啞道:“晚晚,帶樓上那個女警察離開這裡,快!”
“好...”藍晚氣音發顫,毫無辦法,作為計劃的一部分,她必須聽從指揮官的施令。
她腦中只回旋著他的話,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離開洗浴間,如何走樓梯來到樓上,只見屋裡,穆劍芸奄奄一息坐在角落,虛弱呼吸,臉色蒼白,咳得鮮血溼滿衣襟。
“走,穆姐姐,我扶你出去。”藍晚著急蹲在旁邊,立馬撿起穆劍芸身邊沾滿血跡的手槍,拉過她手臂繞過自己細頸,小心翼翼扶她站起來慢慢挪出房門。
小樓外槍聲不絕,火焰燒紅半邊天,中緬軍警聯合隊上山圍剿販毒武裝和僱傭兵,戰鬥陷入白熱化。
少女身量纖細,皙白小臉灰突突的,四肢纖細,卻仍用盡力氣扶住女警察,儘量讓她走路倚靠自己不用費力,小心繞過地面橫過的屍體,艱難穿梭於外面紛亂槍火。
軍警隊裡,中方特警發現小樓門口步履維艱的兩個人,衝販毒武裝連開幾槍,頂著槍林彈雨掩護她們移動到安全區域,沒人抽身去詢問她們遭遇了什麼,但保護她們撤離,是警察的天職。
牆根底,她細汗浸溼鬢角烏髮,累得輕喘,將傷重的女警察安穩放下,美目焦急憂心,望向前方浴血的兩國軍警,他們沿著四千公里邊境線,築起攻不可破的圍牆,固守於中緬邊境緝毒的第一線。
可,誰能去救救他,救救她的丈夫,她見過他和阿德斯的拳賽,那時都兩敗俱傷,更何況,他右臂被亂彈擊中,左手連拔槍都會慢人一步。
無人理會她的心急如焚,因為她的丈夫,是他們的指揮官,必須衝鋒陷陣,以血肉之軀開出血路。
藍晚緩緩斂起目光,視線聚焦,凝向手邊鮮血凝固的M911,手槍通體黑亮,曾經,自己多懼怕這種頃刻要人命的武器。
驀地,穆劍芸肋骨生疼,咳出幾口血絲,話音有氣無力,“咳,晚晚...把槍給我...”
“穆姐姐...”少女回神輕喚,眼前的女警察連站的力氣都所剩無幾。
“給我。”
藍晚拾起手槍塞進她掌心,只見她左手握住槍把,忍住疼痛抬起右手拉動槍膛,剝開保險,再將子彈上膛的槍重新塞回自己手中。
“去...去吧。”方才,穆劍芸看懂少女凝向手槍的不甘目色,心裡清楚,這個十七歲的少女在做決定,一個不去,就會抱憾終生的決定。
或許,有些時候,連謝謝都不必說出口,便足夠熱淚盈眶。
子彈擊中建築物,藍晚衝破漫天塵埃,纖手持槍,熊熊火光映照她隻身赴回瓦房小樓的決絕背影,穿過狹長走廊,奔向盡頭的洗浴間,
她想告訴他,縱使信仰,自己也願意和他一起扛,縱使錯上加錯,自己也從來不曾後悔這場相遇。
浴室裡的水龍頭因這場殊死惡鬥損壞殆盡,大片殷紅血水漫過門框,匍匐進每處縫隙。
她站在門口,正好目睹男人滿面血涸,高大身軀重重倒進血泊,本就中彈的右肩直接被一柄瑞士軍刀全部貫穿,上半身至少有十幾處深深淺淺的刀傷,皮開肉綻也不為過。
滿目盡是戰爭留下的傷痕,在這男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勝利者不覺趁人之危多麼卑鄙,阿德斯獰笑著,舉起手槍指向霍莽頭頂,與此同時,門口,藍晚舉起槍,槍口正對指向阿德斯後背。
十七歲的少女食指勾住扳機,替她英勇無畏的丈夫,開最後一槍。
回家,這次換她,帶他回家。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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