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皇帝聲音很輕,他目光沉沉,臉上卻沒多少表情,然而驚得周太傅幾乎魂飛魄散:皇帝是想讓皖月生殉?可懷敏太子已經離世數年了啊。
皇帝繼續道:“正好皇后也很滿意她。”他邊說邊輕輕點頭,好像在考慮可行性。
周太傅壓下心頭的驚惶不安,沉聲道:“按說讓她生殉,也是她的福分。只是,本朝自太祖皇帝起,就廢除了生殉。此時重提,恐怕不太妥當。”
他暗暗瞥了一眼皇帝,見其面無表情,似是不為所動。他面露悽然之色,續道:“臣妻張氏臨終前,曾拉著臣的手叮囑臣,好生照顧兩個女兒。這些年,臣忙於公務,對她們姐妹多有疏忽,是臣對不起張氏,也對不住她們姐妹。當初懷敏太子薨逝,小女皖月傷心之下,選擇自戕,救過來後,纏綿病榻許久。她是想隨著太子去的,可臣不捨得。前太醫院院使康神醫,早就不再行醫了。隆冬臘月,臣在康府外站了三個時辰,才見到他。臣求他出診,把小女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他輕輕拭了眼淚,續道:“求皇上憐惜臣這個老父親,留下小女的性命吧。她每日青燈古佛,已非塵世中人,也就是給臣一點慰藉。”
周太傅的感情攻勢,確實讓皇帝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鬆動,他輕嘆一聲:“父心拳拳,讓人動容。”但很快,他又皺了眉:“可朕的慈父心腸,又該往何處安放?”
不等周太傅說話,皇帝就道:“朕意已決,周卿不要多言。”他輕輕拍了拍周太傅的肩頭:“朕明白你的意思,可週卿也該體諒朕的心情。”
不是說那周皖月已非紅塵中人嗎?既然活著跟死了差不多,那也沒什麼活的必要了。
皇帝雙目微斂,心說,更何況,她還間接造成了殊兒的死。他豈能容她?
“皇上,皇上!”周太傅猶不死心,重重地磕頭,想為自己苦命的女兒求一求情。
很快,他的額頭已有血漬。可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只繼續磕頭。
皇帝靜靜地望著他,目光悠遠,有些憐憫,又有些快意。周太傅的磕頭求饒聲此時彷彿成了最動聽的音符。他的視線穿過周太傅,落在遠處嫋嫋升騰的香上。
香的煙霧緩緩上升,就像是個身姿曼妙的少女翩翩起舞。
忽然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有些恍惚的笑容。皇帝動了動唇,無聲地道:“殊兒……”
低頭看一眼還在不停叩頭的周太傅,皇帝心緒複雜,輕聲道:“別磕了,就這麼定了吧。朕會追封她為太子妃,讓她與懷敏太子合葬。”他停頓了一下,頗為大方:“朕不會薄待太子妃的孃家人。”
周太傅慢慢抬起頭,心裡忽然一片安靜。他不再磕頭,收斂起全部情緒,只靜靜地說了一句:“臣謝主隆恩。”
他知道,再多的祈求都沒有用了。
“朕有些乏了,周卿先下去吧。”皇帝揮了揮手。
周太傅低低應了聲:“臣告退。”
“慢著——”皇帝忽然開口。
周太傅剛行得兩步,就被皇帝叫住。他心頭忽的湧上一些喜意,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僥倖。他心想,可能皇帝改變主意了。他就說,皇帝剛才的要求太不合理了……
皇帝沉默了一瞬,低聲道:“周卿頭上有傷,找太醫上點藥吧。”
周太傅剛剛變暖的心剎那間冷到了冰點。他蠕動著嘴唇:“皇……謝皇上。”
轉過身,他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眼眶。他苦命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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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皇帝一直留在殯宮陪伴姚皇后的梓宮。身為太子的蘇凌除了要處理政務之外,自然也要時常來到此地。
未到殯宮,他就下了馬,將韁繩丟給侍從,自己則大步向殯宮而去。
遠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