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掀開,有人探出頭問道:「怎麼了這是?」
很年輕的聲音,乾淨悅耳。
周暄微怔,下意識側頭看去,墨綠車簾掩映下著半張面龐,給她莫名的熟悉感。連翹卻已經認出來了,興奮地道:「姑娘,是路家少爺!」
路家少爺?連翹口中的路家少爺不是旁人,而是周暄長嫂路氏的孃家兄弟路徵。路徵雖然直到路澤夫婦過世才回到路家,但畢竟是大嫂唯一的弟弟,跟大嫂素來親厚。路氏剛到周家時,不放心幼弟,曾接他到周家小住。周暄與他,算是少年相識。
不過這些年,路徵一直跟著她的舅公舟山先生讀書,於年前才回京城入朝為官。他那次到周家拜訪,她因病避開,他還託人送了些解悶的玩意兒給她。算起來,他們也有好幾年不曾見面了。
路徵剛下馬車,邢伯便迎了上去,將馬車的事說了。路徵聽後,笑了一笑,說道:「我知道了,這樣吧,你若還想要這馬車,就去找幾個人,或送到西邊的車馬鋪子,或直接送到周家去。至於這兩個小姑娘……」說到這裡,他的目光從周暄身上緩緩掃過,續道:「不如就坐我的車回去好了。正好,我要向周伯父請教一些問題。」
邢伯點頭,招呼連翹,去瞧瞧馬車裡是否有姑娘的物件。
周暄站在一旁,看著路徵。他與小時候已經大不一樣。記憶中那個蒼白的、羸弱的少年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這個修長挺拔,眉眼銳利的男子。
她深吸一口氣,認真向路徵行禮:「路哥哥。」她動作標準、口齒清晰。唯恐有哪裡做的不好,被他取笑。
周路兩家有通家之誼,路徵年少時曾在周家小住,周暄那時年紀小,跟著嫂嫂叫他「徵徵」,被長輩制止後,改口叫他「路哥哥。」可惜她當時「六」、「路」不分,鬧過不少笑話。每每想起,羞不能抑。如今她大了,自不願在他面前失了禮數。
路徵卻是一笑,眉眼柔和了不少:「你是……周暄?」
「什麼?」被人連名帶姓叫的次數不多。周暄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禁愕然。隨即有些哭笑不得,他怎麼能這樣,直接叫她名字!連爹孃都不會這樣稱呼她!
路徵微微一笑,嘆道:「一晃眼,都這麼多年了。」
他說這話時,目光透過她看向遠處。明明是與年齡不符合的老氣橫秋,不知為何,卻讓人莫名的感傷。
周暄帶著連翹,在路徵的馬車裡佔了一個角落。
路徵見她們拘謹,笑了一笑,乾脆掀簾出去,對車夫道:「陳哥,不如你去幫一幫邢伯,我來駕車?」
「行!」陳哥應得爽快,當即跳下了馬車。
周暄見狀,甚是不安,忙道:「路哥哥不必這樣客氣。如此,倒教我難安了。」
連翹亦道:「要不,我下車吧?」哪有少爺在前面駕車,她一個丫鬟卻端坐車中的道理!
「你們好生坐著,也不用擔心。我以前沒少給先生駕車,不會顛著你們。」路徵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無絲毫不虞之意。
馬車向前駛去,速度比之前邢伯駕車時還要快。周暄有心讓他稍微慢些,幾次張口,卻又生生嚥下。算了,不說也罷。也許舅公就喜歡這樣快的呢!風馳電掣,竟也沒有顛簸感,還真是奇怪。
車廂中既然只有她們主僕二人,也就沒必要擠在一個角落了。周暄小心翼翼移動身形。期間,她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一個黑色的矩形凸起物,「蹭」的一聲,竟從馬車壁彈出一塊約莫半寸厚的木板來,方方正正,極為光滑。
周暄恍悟,原來這馬車有點小機關。不過這木板有什麼用,她也想不出。
「咦,姑娘,這是路家少爺做的吧?好厲害。」連翹壓低聲音,卻難掩興奮。
周暄不答,心說,是他的話